孫正閉上嘴,但依舊平靜地直視這個動了情,傷了心,被困在裡頭無法掙脫的男人。
淩峥嵘漠然地看着自己拳頭上的血漬,忽地輕哂一聲,不知說給誰聽。
“兩個人的事,她想獨自決定是不可能的。”
天色才剛開,于灰蒙中亮出一星點的橘色來孫正便起床了。這麼多年的生物鐘可不好改,饒是昨夜思緒紛紛睡得不太好,但還是在這個點準時醒來了。
他拿過桌上的車鑰匙,胡亂扒拉了兩口飯菜就驅車去找嚴靜姝。他打聽過了,這次培訓到今天是最後一天,路遠的下午就能自行離開了。
孫正去敲門,沒見到正主,卻把隔壁的門敲開了。裡頭的人頂着雞窩腦袋一臉煩躁,“誰呀誰呀,特麼屬耗子的呀天天來打洞!”
她也是名軍官,津市的,性子潑辣,在男人窩裡混久了髒話也學會了。自然流暢,毫不做作,頗有女俠風範。
孫正眉峰一挑,眯着眼斜睨過去,俊冷的蜜色臉龐上不怒自威,開口卻是冷淡到如牆頭未溶的冰雪,“抱歉,打擾你休息了。”
“啊啊,沒……沒事,多大點事。”分明是不過心的歉意,可從這個男人的嘴巴裡說出來,就讓人生出他居然道歉唉,自己不接受好像很不知好歹的感覺。
孫正生了個與淩峥嵘完全不同的好皮囊,更受這個時代的審美偏愛。周正英挺,一臉正義,個子又高挑,襯衫扣子扣到頂,包得越嚴實,反倒襯出他的禁-欲氣質突出。
他不知想到了什麼,擰身朝隔壁走去。“請問,嚴靜姝同志這個點是去上課了嗎?”
女軍官窘迫地扒拉下頭發,與方才的粗放率性截然不同,“跑步去了,每天都跑,估摸着時間快來了吧。要不你進……不,還是算了,你别進我屋等了,不合适。”
孫正的習慣是走到哪裡都先打量地形情勢,是以方才已掃了眼她的房間,委實沒有下腳的地方。當然,就是有地方下腳,孫正這個瞧着一本正經卻悶騷的老男人也不會進去的。
啧,麻煩。
他跟個電線杆子般杵在門口,這邊住的大多是女幹部,進進出出都拿餘光瞟他,終于瞟得他煩了,躲到樓後抽了根煙。
再回來又碰見隔壁屋的女軍官,“哈?你沒遇見嚴靜姝?她剛回來洗澡,換了衣服上課去了。”
她速度可真快,自己抽根煙能要幾分鐘?就這麼點空檔都能把人錯過去?孫正憋着氣,又大步往教室裡鑽。
這裡是彙報廳,階梯式的,能錯落有緻容納下幾百人。此刻一眼望過去,像極了一片綠油油的韭菜地。他對披這身綠皮沒有太多執着,要不是少年時代念書不行,父母又怕他真成了站街的小流氓,這才上交給國家的,此時看到風波浪湧般的綠海,心裡忍不住罵了聲娘。
陸軍軍服真醜啊!
沈光那家夥的飛行服也好,皮夾克也罷,怎麼穿都帥氣騷-包,再不濟,海軍們湊一塊開會也不得一屋子綠韭菜。
他面無表情地在心裡吐槽着,眼睛卻淡然地掃過全場,然後精準地定位在倒數第三排靠門的位置上,嚴靜姝坐在那裡低頭寫着什麼。
孫正看了眼台上,最後一天連講師都在和圍在身邊的軍官們插科打诨聊着天,這課可上可不上。他一邊想一邊嚴靜姝的方向走過去,大長腿一邁,利落地坐在了她旁邊。
嚴靜姝猛地眯起眼,幾乎在他落座的瞬間手裡的鋼筆就直奔他咽喉刺過去,孫正揣着兜的手都沒來得及拿出來就反手包住,再一把按在自己腿上。
兇狠的浮光在他淺淡地褐色瞳孔裡一掠而過,他輕嗤一聲,“嚴靜姝同志想在這裡殺人?”
嚴靜姝蹙眉,她這樣猝不及防地一擊,居然被他春風化雨般不動聲色地攔下來了,甚至自己的手反被扣在他掌心,溫熱單位溫度并不高,卻燙得她眼皮子一跳。她想掙開,卻反被孫正更緊地捏住。
“你洗澡幾分鐘?”
孫正話音才落,嚴靜姝另外一隻手已甩他臉上了。啪地一聲,他蜜色俊冷的臉頰上浮起一個巴掌印。
原本熱熱鬧鬧的彙報廳陡然一靜,起先是他們四下左右的人不可思議地看過來,然後像流行感冒般蔓延開來,一百多雙眼都看過來。
孫正咬着牙,話從牙縫裡往外擠,“行兇失敗就可以惱羞成怒就打人嗎?”
他悍匪般淩厲的氣勢大盛,看的人都以為他會控制不住拔槍了。有人認出他來,尴尬地試圖化解危機,“這不是孫營嗎?呵,呵呵,好久不見了,怎麼?和媳婦兒打情罵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