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想法一旦破土就勢如破竹般不可抑制。

孟圖南現在對構思一套關于空防系統十分感興趣，中國國土幅員遼闊，自東海岸的黑省額爾古納到西海岸的帕米爾高原，東西跨度足有五千二百公裡，而從北至南，橫跨黑省漠河以北的主航道中心線和曾母暗沙，足有五千五百公裡。

這樣大的國土一旦爆發戰争很難全方位武裝，敵人會分散打擊，尋常的巡防系統無力承擔全方位無死角地攔截覆蓋。

孟圖南仰靠在沙發上閉着眼沉思，她腦子裡紛繁複雜，全是各種晦澀的計算公式。她還沒有動筆，她在思索一種可能性，這種想法很大膽超前，也沒有現成可用的資料，是一條還沒有前人開荒過的道路，不知盡頭卻可見荊棘叢生，曲折坎坷。

她需要耗費巨大的精力來琢磨這件事。

好在她一旦下定決心就會心無旁骛，淩峥嵘的折騰，她的頭倒是沒那麼疼了，于是在挂鐘敲響了十一下的時候睜開了眼，瞳孔裡的猩紅顔色退了去，隻剩下眼尾一片血色。

孟圖南強撐着站起來去拿畫夾，那槍如何細化早就在她腦子裡了，隻是腱鞘炎令她疼得拿不起筆，她忍着疼拾起筆繼續畫。

結果才剛開始門外就傳來叩門聲，打開一看是嚴靜姝來了。她照舊抱着兩隻灌了熱水得鹽水瓶，腳下不停徑直将瓶子塞進她的被窩裡。

她拍了拍身上的衣服，一身濕寒潮氣，頭發上有着水汽，鼻尖紅紅的。“抱歉今天來晚了，外頭變天了，好像要下雪，盛世飯都沒吃完就走了，怕被大雪封住路。我不放心，送了他一程。”

孟圖南給她倒了杯熱水，“快喝點緩和暖和，我白天打了熱水，以後我都自己灌鹽水瓶。靜姝姐你作訓已經很忙了，還要搞戰術學習，馬上過春節了還要搞活動，别因為這點小事跑來跑去的。”

嚴靜姝露出腼腆的笑意，她是個很嚴肅又十分沉悶的女軍官，沒什麼愛好，也沒有才藝傍身，常年的高壓作訓使得她時常不苟言笑，久而久之就顯得嚴苛刻薄。“這對我來說不算事。對了，把孫正和舒敬留下來當陪練真的很有用，大家都覺得這幾天找到方向了，練得可起勁了。謝謝你，你真的很聰明。”

孟圖南笑彎了眼，“靜姝姐，你笑起來多好看啊，整天繃着臉雖然不容易長皺紋，但是會顯得很兇。”

“啊？”嚴靜姝從沒被人誇過好看，小時候被贊過一兩句可愛，但都被母親碾碎了，叫她不要被别人出于禮貌的贊美迷惑了心智，女人的容貌是禍水，隻有氣質和端莊才是福氣。

但其實端着真的很累，不能難過的時候哭鬧，不能開心了撒歡，她被套在看不見的殼子裡，被迫成為那種大家閨秀的模樣，不嫉妒不吵鬧，溫婉堅韌，胸懷似海。

她摸了摸臉，皮膚有些糙，而且被曬得也不白，哪裡比得上孟圖南那種白嫩水靈，嫩豆腐似的。“你别取笑我了。”

孟圖南從行李箱裡拿出一盒香膏，國外的牌子，是塞在盛世給的箱子裡的，一看就是好東西。她熟練地擰開蓋子，用裡頭的小勺毫不客氣地刮下來一大塊，然後拉過她的手塗上去。

她的手也很糙，布滿硬繭和裂口，她低着頭小心得給她厚塗了一次，然後把蓋好蓋子的一整盒香膏都塞進她手裡。“靜姝姐，你知道這香膏哪兒來的嗎？”

嚴靜姝隻是感情愚鈍，并不是傻。她遲疑了一瞬，勉強笑了下，“你是他妹妹，我不生氣的。”

“你該生氣的。”孟圖南就這麼大咧咧地挑破她的其欺欺人，膿血不放了，傷口一輩子都好不了。“我不是她親妹妹，他尚且都能對我這麼好，怎麼就不能對自己的媳婦兒上上心呢？還是說，靜姝姐你總是這麼自立自強，什麼都能處理好，獨當一面，他就覺得你不需要他的呵護也能過好，久而久之就成了今日的局面。”

“姐，我不想叫你嫂子的原因有兩個。”

“一個是我離開盛家了，叫你嫂子不合适。另一個是我覺得你人很好，我希望你是我的姐姐。”

她說的自然，神情真摯，嚴靜姝知道她是個很難和别人建立感情的人，抽身很快，感情的事從不拖泥帶水，就像盛宴，過去就過去了，她是真的放下了。現在願意叫她姐姐，真的很難得。

“你想說什麼？我不介意，我可能當局者迷了，越想越糊塗。”嚴靜姝有些頹然地低下頭看着雙手被細細塗着好聞地香膏，這是頭一次有人這麼認真對待自己的傷口，哪怕這傷口在她看來是那麼微不足道。

可傷口就是傷口啊，好了也不耽誤它曾經那麼疼過，沒人關心過的事實。

“又是一年春節了，你數過嗎？一年有幾天和他待在一起？”

“你，你是想勸我轉業嗎？”嚴靜姝梗得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