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中午,陽光旺盛,靳司珩眯了眯眼,仿佛能烤化一切的高溫使他生病的大腦停止了思考,眼前一陣陣發虛。
檀頌本來都要離開了,看他情況不對勁兒,連續叫了他兩聲都沒什麼反應,掏出手機準備叫120,可剛解鎖,一隻大手卻握住她的手腕,制止了她的動作。
靳司珩低低地說:“别打電話。”
他的嗓音也變得沙啞。
“可你現在情況很嚴重。”
“沒關系,”靳司珩依舊握着她的手腕,固執地說:“房間裡有藥,能麻煩你送我回房間嗎?”
後面那幾個字,他說得很輕,說完,他自己似乎也覺得不妥,沒等檀頌說話,他便松開手,“算了,我自己上去吧,你先走吧。”
“……”
檀頌看着他需要依靠柱子才能站穩的身體,什麼都沒說,上前一步扶住他的胳膊,“那走吧,我送您上去。”
過了良久。
久到兩人上了台階,穿過旋轉門,走進空無一人的電梯。
檀頌從他手裡接過房卡刷了電梯。
靳司珩很輕地跟她說了聲謝謝。
電梯的反光闆上,映出他們兩個的身影。
靳司珩半靠在她身上,說謝謝的時候,他微微垂首,盯着她的發頂。他應該是收着力,沒有把所有的重量壓在她身上。很快到達三十五樓,來到房間門口,檀頌又用房卡開了房間。門打開,她扶着靳司珩走到沙發邊。
男人坐到沙發上,雙腿岔開,腦袋後仰靠在沙發椅背上,仰頭直直地盯着她看。
“您休息吧,”檀頌說,“我先走了。”
靳司珩輕輕點了點頭,視線還是落在她身上。
檀頌轉身往外走,走了幾步,忽然聽見身後男人叫了一聲:“阿檀。”
她腳步頓住,停了一秒才回頭。
靳司珩的模樣慘兮兮的,額頭上的發絲有些淩亂地垂在眼前,眉眼深邃,隻是此刻眼角微微發紅,露出的下半張臉泛着病态的紅暈。
他勾了勾唇,勉強扯出一抹笑,“我能這麼叫你嗎?”
“我”字被他加了重音。
許是生病的緣故,他這會兒格外溫和。
檀頌點點頭,“可以。”
靳司珩又笑了:“謝謝。”
檀頌扭頭離開房間。
-
隔天是休息日,檀頌睡到十點才醒,她沒有立刻起床,躺在床上刷了一會兒手機。今天是個陰天,天氣預報說會有小雨,果然早上就下了起來。
窗外灰蒙蒙的,整座城市籠罩在一層水霧裡。
到十一點,檀頌才慢吞吞起床,簡單收拾了一下就拿了把雨傘出門了。
她平時的生活很是單一,休息的時候除了在家睡覺就是去『小松山墓園』看明舒,基本沒有其他的生活方式。
今天難得氣溫舒适,她就想着出去轉轉。
路上行人依舊很多,密密匝匝的雨滴落在傘面,彙聚成一股細小的水流,随後又從傘面滑落,墜落在地面的瞬間,分裂成無數更細小的雨絲。
檀頌在路上漫無目的地走着,目光緩慢地移動。
她曾經和明舒在這座城市生活了一年,但到過的地方屈指可數,可經年過去,她也隻能靠着這座城市去懷念明舒。
像是某種情緒反撲,她今天格外想念明舒。
走到公交車站,她看了看站牌,發現這裡有車可以直達她原來和明舒住的那個城中村。于是檀頌改變了方向,決定去那個村子看一看。
等了大概十幾分鐘,那班公交才姗姗來遲,好在人不多,有很多空位置。
她坐到了最後面,将傘放在腳下,側頭看向窗外。公交車慢悠悠地前行,按這個速度,到城中村大概要一個小時。
這一個小時裡,檀頌想了很多。
比如她和明舒租住的那間房子隻有一個卧室,她們擠在一張床上,相互依靠;比如明棠的十八歲生日願望,是開一間大大的蛋糕店,專門做明舒愛吃的草莓蛋糕;再比如……
車子猛地急刹,打斷檀頌的思緒,耳邊傳來司機的咒罵聲,她順着聲音看去,原來是有兩個人闖紅燈,險些被公交車撞到。
司機罵罵咧咧地啟動車子,轉過一個路口繼續往前行駛了兩站,就到了城中村。
檀頌下車,撐開傘,目光在村口的牌子上停留片刻。
村子名叫『望辛村』。
檀頌邁步往裡走,村子裡房子的布局基本沒什麼變化,隻是村口原來的百年老樹被砍了,現在變成了光秃秃的水泥地,上面停着幾輛車。
再往前走,就是望辛村的集市,她曾經在這裡幫靳司珩和他媽媽趕跑過一群小混混。因為下雨,此時集市上隻零星有兩三個商販在賣東西。
檀頌繼續往裡走,她和明舒租的房子在最裡面。那棟樓從外觀看好像沒什麼變化,隻是外牆重新刷過。
她在樓前站定,擡頭去看她們住的那間房子的窗戶,窗簾閉合,想來是有人居住。
正想着,身旁忽然有人說話:“姑娘,你找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