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實的雪終于化盡了,邊城捷報傳來,帝王一連幾日冷淡的臉上終于有了幾分喜色,瓊霜捧着點心走進來,張嫔禦拾了一塊,“陛下快些嘗嘗,這是臣妾家鄉的金絲棗做的,權當給大魏再添些喜氣罷。”
拓跋弘接過來咬了一口,甜潤的滋味在舌尖散開。
“給……”
他向着瓊霜吩咐,又遲疑片刻,“罷了,你。”
說話間,卻見茂眷椒房跟着絡迦步入殿内。她今日一身雪白貂裘,發間點綴着珍珠,簡單明豔,讓拓跋弘一陣恍惚。
張嫔禦微皺了眉,都道這茂眷椒房全家具亡,為人伏低做小,這一身打扮,分明是學從前的封昭儀。
真不知道這人是什麼個打算,自請住在慶雲宮,陛下一年半載都不會去一兩次,今日怎麼突然就做起這樣的姿态,難不成想學着韓貴人做思皇後的替身,她借此勾起陛下的舊情争寵嗎?
張嫔禦心中暗自揣測,忍不住又多看了她兩眼,戒備之心更盛了。
茂眷椒房卻似渾然不覺,柔聲問安。
拓跋弘凝神看着她,張嫔禦忍不住出聲,“許久不見,茂眷姐姐愈發我見猶憐了。”
拓跋弘回過神來,向茂眷椒房招了招手,示意她上前來,她依言走過去,拓跋弘親自為她解開披風,握住她微涼的指尖,“愛妃用珍珠妝點,竟與往日不同。”
“陛下。”她嬌軟軟地說,“臣妾想求陛下一事呢。”
“何事?”拓跋弘來了興緻,茂眷斛珠從不是邀寵,如今這般主動開口,定是有要緊事。
茂眷椒房微微垂首,眼睫輕顫,似有些猶豫,片刻後才輕聲說,“聽聞此次邊關大捷,這是大喜事,過兩日就是臣妾的生辰了,陛下能否在永安宮給臣妾設宴,一來慶祝大捷,二來也慶賀臣妾又長一歲,臣妾盼着能與陛下共享歡愉,也讓後宮姐妹們一同熱鬧熱鬧。”
拓跋弘還當是什麼事,見她眼中滿是期許,又是第一次開口,剛欲開口應下,張嫔禦卻搶先開了口。
“這怕是不妥吧,如今雖說大捷,将士們才剛經曆苦戰,多少人負傷甚至為國捐軀,此時在宮中大擺宴席,怕是會落人口舌,讓人覺得後宮不知民間疾苦,隻顧自己享樂呢。”
“這生辰一年僅有一次,雙喜臨門,有何不可呢?”拓跋弘直接答應了。
張嫔禦隻得閉了嘴。
茂眷椒房眼中瞬間閃過驚喜,屈膝行禮,“多謝陛下成全。”
夜幕降臨,後宮妃嫔們陸續而至,或笑語盈盈,或神色淡淡,彼此寒暄着。
沒想到封昭儀也在受邀之列,不過是一襲素色宮裝,粉黛無施,守孝之态。
衆人面面相觑,都在她身上悄然打量,就連高椒房也不知道她怎麼會突然出現,卻見茂眷椒房熱切地迎上去,拓跋弘神情一怔,随即又恢複了常态。
“陛下萬安。”她的聲音有些冷硬。
拓跋弘“嗯”了一聲,故意不去看她。
衆人入席後,歌舞升平,酒過三巡,茂眷椒房起身,端着一杯酒走到拓跋弘面前,他笑着接過她遞來的酒杯,輕抿一口,目光卻不時飄向封蘅。
封蘅仿若未覺,安靜地坐在席間,偶爾與身旁的韓貴人低語幾句。
“陛下,臣妾還有個不情之請。”茂眷椒房輕聲附耳說,“陛下可知道臣妾最羨慕誰?”
拓跋弘輕笑一聲,不知道茂眷斛珠在打算什麼。
“陛下不妨猜一猜?”
他沉吟片刻,掃過衆人,“是昭儀,還是韓貴人?”
茂眷椒房輕輕搖頭,“陛下猜錯了,臣妾最羨慕的,是孟姐姐。”
“你平白羨慕她做什麼?”拓跋弘來了興緻。
“因為她有勰兒。”茂眷椒房的眼裡湧出憂郁,“臣妾不怕陛下笑話,深宮寂寞,臣妾也想有個孩子陪伴……能不能,讓孟姐姐把勰兒讓給臣妾……”
“你這是什麼話!”拓跋弘皺了眉。
“或是讓孟姐姐搬來慶雲宮……我……”
帝王冷了臉,“荒唐!”
歌舞驟停,茂眷椒房眼中瞬間蓄滿了淚水,竟走到乳娘相宜面前,将勰兒抱了過來。
勰兒在她懷裡大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