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線四處飄的李芳藹連忙應了句喜歡,繼續環視店鋪直到瞧見連着二樓的樓梯上,走下一位笑盈盈的俊俏郎君。
起先還未認出來着身份,卻在注意到他唇下的痣時,慌張起來。眼見周銳見到她并走來,李芳藹下意識要拉着李須韫離開,誰料周銳突然出聲。
“李小娘子,今日是想買些什麼?”說話間,眼睛直勾勾落在李須韫身上。準确來說,是她腰間鼓囊囊的錢袋上,“這幾日上了不少新貨,都是小娘子喜愛的樣式。”
“周掌櫃。”被寒意籠罩,李芳藹攥緊身邊人的袖子。
歪頭觀察李芳藹神情,李須韫不動聲色地攔住往前的周銳。“芳藹你去那邊看看,有喜歡的記賬上。”
“阿兄,”躲在李須韫身後不願意走,李芳藹露出一雙如蛇般陰毒的眸子,警告周銳别多嘴,“我瞧着都喜歡。”
既然選好了,李須韫讓夥計派人把看中的送去李宅,準備和李芳藹去逛别的。
“李娘子。”
兩人才走到門口,站在原地的周銳冷不丁喊住李芳藹,在後者僵住的面容中笑道:“之前小娘子托我特制的香膏做好了,我讓人一并送去李宅。”說完又是不經意地瞥向眼神不善的李須韫。
走出胭脂鋪許久,李芳藹突然感到不适,李須韫沒多想便送她回府。
一到府上,就見李茶火急火燎地走上來扶着李芳藹,連招呼都沒來得及跟李須韫打,就扶着人往廂房去。
目送兩人走遠,李須韫吩咐好人去喊大夫,就揣着袖子慢悠悠回院子。到屋内三兩下褪去外袍往床上一躺,想了想,又找出粉把臉擦得慘白才滿意地安心睡下。
安穩地睡了一個半時辰,在回來的李文輕聲呼喚中轉醒。
她揉着眼睛,對上一臉擔憂的李文,啞着嗓子問:“有情況了?”
“在瓊樓遇到喬裝後的沈相公,初八現在盯着,我回來問郎君接下來如何行事。”他邊說着,邊倒溫水遞給唇幹裂的李須韫。
看着剛睡醒一身柔和氣息的人,忍不住猜想,怎地一上午不見,郎君臉色如此蒼白,莫不是身子不适?
“郎君有哪不适嗎?”還是把擔心說了出來。
擦厚厚一層粉的李須韫頓了下,藏住眼裡的心虛微微點頭。話語間一股子虛弱勁,“早午在瓦子吃了五碗飲子,如今胃有些難受。”
聽見她吃了五碗飲子,李文這次倒了稍燙的茶水給她,嘴上埋怨,“每次不在郎君身邊看着,你就會貪涼吃到胃疼。”
自知理虧,她尴尬地哈哈,連忙轉移話題,“可發現沈相公來做何的?”
李文歎了口氣,取來裝熱水的水囊,隔被褥放在她身上。
“未見與人有約。”
聞到屋内飄着桂花香,李文眉頭緊蹙,心底責怪院裡女使粗心大意,用了郎君最讨厭的香。
抄起香爐放到院裡,開着窗戶通風,續道:“但他去了那處奇怪的偏屋。”
“……盯住他,瞧瞧他要做什麼。”末了,把心底懷疑說出,“讓初八去聞聞有誰身上一股子酸的草味。”
“酸的草味?郎君懷疑昨日和草的線索是在氣味上?”
“嗯。”她默默移開水囊,摸着燙到發癢的肚子,“盯了這麼多日都未尋與之相關的紋樣,那就多想個法子試試。”
“行,我回去跟他說。”
李文從她放工具的箱子裡拿了些要用的,發現李須韫抱着被褥無聊出神,把探來的情報說出來給她解悶。
“半時辰前收到九制的飛鴿傳書。”
“九制?”許久沒聽見這個名,李須韫一時半會沒想起來是什麼。
“望都黑市最大的情報處,”時刻關注李須韫的李文見她變了臉色,安撫道:“信不知用何法子,從鴿上取下不久便自燃,我就擅自看了信。燒完的灰,我讓阿越去尋來處。”
抿唇思索九制為何突然聯系他們,就聽到李文說信中告知,二殿今日遊湖時,無故暈厥落水,險些溺亡,及劉家郊外的别苑走水燒了一天一夜的事。
“劉家别苑走水為何望都毫無風聲?”她說,“裡邊住着何人?”
“是劉二郎藏身處,不知他情況如何。”李文說。
發生如此大的事,望都城内一點消息都沒。劉宅也一片平和,完全不像是有事的模樣,真是奇怪。
“你回瓊樓前,去劉宅查看劉原君是否在,”想起某個一直被遺忘的關鍵人物,“劉大郎你也去看眼情況。我猜測沈相公去瓊樓,與劉府别苑走水有幹系。”
兩人又講了一些話,李文就去接替初八盯梢了。
待到李文走遠,李須韫“嘩”地掀開被,閃身抽出挂在櫃上的銀白劍。
“铮——”
令人牙酸的碰撞聲伴着火星子炸開,望着對面被震飛的人,她抓起胸前的長發往後一甩站直。
李須韫冷臉看向這隻藏在院裡一天的老鼠,“給了你時間不走,本不想理會你,可你聽了不該聽的。”
帶着銀質面具的人不動聲色往後退,長劍指向李須韫,不斷靠近屋門,尋找時機逃走。
靜靜地望着織樓探子動作,她閉眼蓋上眸裡湧現的惱意,在探子奪門飛身逃離那刹,一道銀光自其心口貫穿而出,釘入院圍的白牆,滑下可怖紅液。
身體倒地之際,手中長劍脫離掉落。李須韫滿臉緊繃,捂着發抖的左手發出低喘,終是抵不過胃裡泛起的惡心,把喝下去的茶水吐了個幹幹淨淨。
偏偏不巧,外邊傳來陳舟晚含笑的高喊,“宜明——宜明!别睡了,我帶了随園的窯雞來。三隻哦!”
遭了,不能讓他撞見過——李須韫屏吸,望向窗外那出現的身影,火速提着地上屍體躍身離開屋子。卻忘了白牆上,那新鮮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