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西斜,橙與紫交織遍布天際,偶有一排背着光的鳥群經過,幾許黑點倒也令其增了些說不明道不清的韻味。
院牆的血迹幹涸發黑,若不是常見血的人第一眼望去,隻怕是認不出原本是何來。
大門敞開的外屋,陳舟晚垂眸盯着茶碗裡的倒影出神。半晌往後呼出一口氣,看着趴在桌上沾水玩的李須韫。
“你倒是貪玩。”陳舟晚提着她的衣袖,視線落在她那雙染上墨紫的手上,“打算自己染布來做什麼?”
還弄得裡裡外外都是,那雪白的牆髒了一塊反倒格外顯眼。
手被拎着晃了晃,李須韫長睫掩去眼底的慌亂,“實在是找不出好玩的,”看着洗不掉顔色的手,李須韫撇着嘴,“倒是沒成想染料如此難洗。”
半時辰前,陳舟晚提着窯雞上門。礙于牆上的血迹,李須韫不敢走遠,使出這輩子最快的速度藏屍,遮掩血迹,蓋住身上的血氣。
往常陳舟晚在,她揍人可都是收着勁,别說見血了。她不想吓到陳舟晚,也不想陳舟晚看見這些。
“你呀,眼還未痊愈,倒是什麼都想幹。”沒好氣地敲了她一腦瓜子,陳舟晚氣笑了,“消停消停點吧!”
“痛哦!”李須韫捂着額頭,不滿地小聲抗議,“能看見,就是糊了一些,就一些!”
吸了好幾口空氣中還未散去的肉香,她咂着嘴滿臉可惜,“要不是手上的染料吃嘴裡苦的很,我早就吃上窯雞了。”
“都讓人放廚房了,你要吃也不差這一時半會兒。”他往外看了眼紫霞,“時候不早了,明個兒我再來。”
說着起身,“明日想吃什麼?”
想吃的都可以讓宅中的人力女使去買,哪裡需要陳舟晚親自去。隻不過他是極愛自己買吃食給她,反正他樂在其中,她也不拒絕。
李須韫歪着頭想了想,“飲子,”頓了頓,低聲道:“記得避着李文些。”
“......莫不是又吃到痛了。”陳舟晚搖搖頭,“你多注意些身體,别仗着還年輕為了口腹之欲虧了身子。明日我買溫的飲子來。”
“溫的有什麼好吃的!”長這麼大她就不屑吃溫的飲子!
絲毫不讓步的陳舟晚囑咐一旁的女使照看好李須韫,在她嚎啕聲中噙着笑離去。以至于李文揣着冊子火急火燎趕回來,面對的是李須韫那副哀怨表情。
李文:“......”誰惹他家郎君了?!
輕輕搬來凳子坐下,李文弱弱說出他今日所得。心有所感般,伸着脖子靠近李須韫——怎麼感覺郎君眼睛全好了?
這麼想着五指在她眼前擺了幾下,可那雙清亮的眸子緩了好一會兒才作出輕微反應。看得有些不是滋味,李文倒是希望她趕緊能看清。
就依郎君那愛玩的性子,這段時間怕是因為這個,都要無聊壞了。
不知道李文在心疼她,李須韫現在全被他帶來的消息心情久久不能平靜。原本隻是幫女人找東西,沒成想倒是查出來可能是魚躍案線索的冊子。
她攥緊手感光滑厚實的書封翻着冊子玩,垂着頭在李文看不見的地方細細閱覽。
“這冊子不完整。”李須韫看着明顯撕開痕迹的地方,出聲。
這李文倒是知道,他來一面是告知李須韫冊子的事,一面是跟她商讨如何找出另外一部分冊子。
見李須韫遲遲不出聲,李文提議,“我去沈府盯着?”
此話一出李須韫當即搖頭,她答應了女人幫她盯住瓊樓的。
可眼下所有人都認為她眼未好全,屋内女使領了母親的命令幾乎輪着守在她身邊,害得她夜裡也不能離開太久。
今日下午若不是李文回來過一會,女使也不會退到院外去,她也沒機會攔住來打探情報的人......等等!那探子還被她随手埋在後院的花叢裡。
懊惱地閉了閉眼,她心累地對他說:“先盯着瓊樓,沈相公那邊——”
李須韫眼神一暗,這事情除了讓李文去辦,她不會放心任何人着手。
“嗡——”
下午糟糕的感覺又來了,李須韫扯過被子蓋住顫抖的手,此刻總覺得有人正拿刀在分割她的腦,思緒一會正常一會混亂。
李須韫表示累了要歇下,強裝鎮定地讓他回去休息。好不容易支開李文,她咬牙不敢發出聲音,免得讓耳尖的李文知曉。
劇痛下衣裳汗濕,她咬着被褥神志逐漸崩潰,偏偏還抽空想了會此刻是蠱蟲毒發,還是老毛病犯了。
月涼如水,院裡樹影好似暗處潛伏的人影一般閃着。守在門口的女使呆若假人,任由來人走動也無反應。
門被輕輕推開又合上,來人擦着臉上的血迹,擡眼望見博物櫃旁的人一驚,根本沒料到屋裡的人沒睡。猶猶豫豫,不确定的出聲喊了句。
看人沒回應,當下了然來到博物櫃前。“今日看到了個東西,帶過來給你瞧瞧。”
擦拭銀白劍的人轉身,一張沒有神情的臉在月光下寒意陣陣。随手把沾血的帕子丢在一旁,看着那奇怪的字符,李須韫冷笑了聲,把一沓紙丢回初八懷裡。
“看不懂。”她直言,末了擡腳點了點地上被忽略的人,“今日第二個織樓探子。”
看着地上僵硬的屍體,初八皺眉抿唇,呼出一口濁氣把懷裡的白玉葫蘆遞給她。“李文有跟你說這葫蘆的事情?”
接過玉葫蘆戴上,李須韫眯着眼沒作答,初八知道她是在等他說紙裡的内容。望着李須韫越來越冷漠的眼神,他心有片刻難受。
壓制難過的情緒告訴她紙裡的内容,不出所料地看到她那陰鸷的笑,“你覺這匣子的主人是誰?”
“風大俠?”
“不見得他會這麼蠢,”不知想到什麼她放肆笑着,“這東西怕是餌子,專門釣你這樣的,然後順藤摸瓜尋過來一并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