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對話剛巧落在鐘絮耳朵裡,她斜眼輕觑了下站着的幾人,朝着簽到處走去。負責簽到的人沒認出她來,先是遞上三支香和一支菊花,再看到她簽的名字之後,不由地怔愣了下,跟旁邊的人交換了下眼色,才說道:“鐘小姐,裡面請。”
鐘絮點點頭,順着他手的方向往裡面走。原本富麗堂皇的大廳處處裝點黑布,連頭頂的水晶吊燈都蒙上了一層白布。今天有些悶熱,大廳的空氣裡菊花香、香火味和腐臭味糅雜成一種難以言喻的味道。
鐘絮将手裡的花放到缪丹婷的LV棺材上,借着燭火引燃香。她左肩受傷擡不起來,隻能雙手握香放在胸前,閉眼冥想,然後鞠躬拜三下。
最後一下她剛彎下腰,突然身後傳來一個男聲:“你來幹什麼?”
鐘絮沒看清來人,那人已經一個箭步沖到她面前,一把拽住她的手腕。鐘絮被這一扯,拉到了左肩的傷口,疼得鐘絮瞬間一口氣沒喘上來。
“你膽子不小,竟然敢來參加葬禮,别在這裡丢人,趕緊走。”屈風拉着她往外走。
屈風是在鐘絮後面來的,他跟幾個狐朋狗友剛進門,就聽到旁邊的人議論紛紛,仔細一聽主角竟然是鐘絮。
“阿風,鐘絮也來了。”于爾把這個消息帶給他的時候,屈風頓時握緊手裡的酒杯,眉頭蹙起能夾死幾隻蒼蠅。
他朝靈堂走了幾步,瞧見鐘絮穿了身剪裁合身的黑色連衣裙雙手舉着香,閉着雙眼不知道正在想什麼。他正猶豫要不要上前跟鐘絮打招呼,隻見從裡面走出一個紅頭發的男人。
缪齊見了屈風,禮貌地點點頭,越過他徑直走向後面的陳欣雨和蔡芳明。
“齊哥,那個女人來了。”一見缪齊,陳欣雨便撒嬌的告狀道。
缪齊眼眸晦暗看向靈堂的方向,安撫的擡手摸了摸陳欣雨的頭頂:“叔叔有其他的安排,你們要做什麼别被他看出來。”
聽了這話,陳欣雨和蔡芳明交換了下眼神,雙方心領神會,帶着幾個小跟班默契地朝着靈堂走去。
鐘絮回過神來,想甩開屈風的手卻使不上力氣,她掙紮了幾下,咬牙說道:“屈風,你放開我。”
屈風不顧她的掙紮,拉着人往外走:“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屈風顧不得這麼多,隻想着趕緊帶鐘絮離開這個地方,可他擡頭隻見陳欣雨和蔡芳明帶着幾個人擋在去路上。
陳欣雨一手玩着發梢,嘴裡嚼着口香糖:“呦,鐘小姐這是要去哪兒呀?”
屈風見他們來者不善,壓低聲音說:“陳欣雨,這是缪家别鬧事。”
“風哥。”蔡芳明過來拉住屈風的手,對他搖搖頭,示意他不要管閑事。
陳欣雨不理他,翻了個白眼,繞過他走到鐘絮面前:“鐘小姐,Elsa是跟你一起出去的,怎麼你就好好地活着回來,她卻死了?”
鐘絮這才得以從屈風的控制下解脫出來,她擡頭望向陳欣雨。她既然敢來參加葬禮,自然是不會怕這些人的。
鐘絮挺直腰杆不卑不亢:“Elsa的事情我也很難過,事出突然,我也是勉強苟活而已。”
陳欣雨哪裡會聽這些道理,她擡手在鐘絮嫩白的臉蛋上拍了兩下:“我覺得你這不是挺好的,沒缺胳膊沒少腿的。你也很難過?我怎麼沒看出來,你們看出來了嗎?”
“沒有。”後面的跟班附和道。
陳欣雨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一把小匕首,刀尖抵在鐘絮的臉頰上:“這樣吧,你在臉上劃兩刀,我就信你。”
“陳欣雨,你别太過分。”屈風甩開蔡芳明的手上前一步。
陳欣雨一個眼刀射向他,嘴角上揚了下,冷哼一聲:“怎麼屈大少爺也幫她?你該不會對你這個小媽有意思吧?”
她說完,周邊的衆人發出一陣爆笑,屈風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他雙手握拳,眼睛死死地瞪着陳欣雨,沒再說話。
陳欣雨見狀把刀塞到鐘絮手裡:“來吧,鐘小姐。”
鐘絮右手握着刀,挨個掃視所有人,這些人的眼神裡無非是幸災樂禍,偶有幾個帶着憐惜,卻沒有一個站出來為她說一句話。
陳欣雨依舊張牙舞爪的叫嚣着:“快劃呀,你不是很傷心嗎?快劃呀。”
鐘絮忍着左肩的劇痛,擡起手臂,一個閃身到陳欣雨身後,衆人反應過來的時候,刀已經架在陳欣雨的脖子上。
冰冷的刀尖沿着陳欣雨的脖頸往上直到她的臉頰上,鐘絮在她耳邊陰恻恻地說道:“你不應該把刀給我。”
陳欣雨吓得全身僵直,不敢動彈。
“欣雨。”蔡芳明驚呼一聲,身邊卻沒人敢上前。
鐘絮對着旁邊的人說道:“我跟Elsa是過命的交情,她死了,我來祭拜,你們如果再不識好歹,别怪我不客氣。”
說着她手起刀落,陳欣雨的臉頰上多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夠了。”背後傳來渾厚有力的男聲,一個個子不高,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走出來,“今天是我親女的葬禮,希望各位給我缪某人幾分薄面,不要鬧事。”
既然有人給台階下,鐘絮便順勢丢下手中的刀。陳欣雨想說什麼,卻被缪齊搶先一步帶下去處理傷口。
缪壽打量着眼前這個臉色蒼白的人,她比照片上更鮮活些:“你是鐘小姐吧?鄙人缪壽,有幾件事想跟你了解一下。”
鐘絮點頭:“好的,缪叔叔。”
缪壽見她很有禮貌的樣子,微微一笑:“還麻煩你到書房等我,我招待完客人就來。”
鐘絮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靈堂旁側的樓梯上站着一個人,那人穿了一身黑色暗紋的西裝,頭發一絲不苟的往後梳,額前留下幾根碎發,清冷中又帶着幾分慵懶。
風從外面吹來,掀起鐘絮的裙角,那人擡眸,透過眼鏡朝着鐘絮這邊看過來。
視線在空中交彙,鐘絮又想起櫥窗裡的陶瓷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