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邝穆再回憶起這一天,竟然是他和鐘絮之間,難得的平和。
此刻他透過車窗玻璃的倒影看着鐘絮,她坐在離他一丈遠的距離,臉色微微蒼白。從上車開始,她的雙手握緊又松開,重複了好幾次,仿佛這樣便可以平複她内心的憤怒。但顫抖的嘴角,出賣了她的情緒。
邝穆将她的動作盡收眼底,卻不做聲,心裡隻想看看她能憋到什麼時候。
鐘絮雖然沒看他,卻能感覺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那種高高在上,看玩物般的眼神讓她坐立難安。
“邝先生,”鐘絮主動出擊。
“嗯?”邝穆扭頭看向她,臉上帶着笑容。
鐘絮問:“邝先生,今晚是打算把我送給曾局當人情嗎?”
邝穆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眼神耐人尋味的盯着她看了須臾,問道:“你今晚輸給曾利多少籌碼?”
鐘絮并不知道他問這話是什麼意思,今晚的籌碼她沒仔細數過,但是大概知道上面的面額算下來有500左右:“500?”
“這些籌碼在東南亞的賭場可以兌現,一比一萬,美金。”邝穆說這話的時候輕描淡寫,不顧鐘絮張大的嘴巴,他繼續說,“如果他願意,随時可以找人把籌碼換成現金。”
鐘絮一臉錯愕,所以她以為今天是将邝穆的錢都輸出去,但實際上是變相替他向曾利行賄。她看向邝穆,後者則是保持一層不變的笑容,一雙細長的桃花眼裡多了幾分玩味和意味深長。
鐘絮意識到,他早就想好要把自己拉下水了。
她本能的往後縮了下,手肘無意中碰到了門把上的按鈕,窗戶降下來,冷風瞬間灌進來,吹起她的長發,正巧掩蓋了她此刻的恐懼和狼狽。
鐘絮問:“在邝先生心裡,我也隻是個籌碼?”
邝穆沒有正面回答她,他語氣透着冷漠:“我聽說,喜歡一個人就要願意為他付出一切,鐘小姐不認同?”
他的話落在鐘絮耳朵裡,她竟然沒覺得有一絲詫異,反而心下想,這倒是很符合邝穆的性格。他如果是那種很容易陷進去的人,才不是邝穆。
鐘絮冷哼一聲:“喜歡就要付出的失去自我?沒想到邝先生平時也沒少看偶像劇。可惜了,我是寫實派。”
邝穆被她一噎,不惱臉上反而更加增添了幾分興趣。他喜歡聽話的寵物,可是更喜歡帶爪子有挑戰的,這樣馴服的過程才有意思,才更增添趣味。
鐘絮想了一路,回到宿舍,兩個舍友已經睡下。她沒開燈坐在黑暗中,思考着今天發生的一切。
說到底邝穆是個商人。隻有有用的人才有價值,否則其他的不過都是一時興起的玩具,她不想淪為那樣的玩具,就要盡快讓邝穆瞧見她身上的價值。
想到這裡,鐘絮從櫃子的最深處掏出一個手機。
找了個安靜的地方,開機,撥通了裡面存着的唯一一個号碼。
電話那頭的人很快接起來,一個老沉渾厚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鐘絮,好久不見。”
鐘絮不跟他拐彎抹角,單刀直入:“我想要九龍警署曉星宸手裡那兩個案子的全部卷宗。”
電話那頭的男人沉默了片刻:“你要的東西,明天會有人送到你手裡。”
“謝謝。還有個姓關的,具體叫什麼我不知道,但是我聽他們叫他關三,幫我查查。”
“嗯。”男人停頓下又說:“你請我幫忙,是答應之前的事情了嗎?”
鐘絮幾乎沒有猶豫:“是,不過我有個條件。”
“你說。”
“邝穆必須交給法律。”
“那是自然,都聽你的。”
鐘絮聽他答應的爽快,沒再繼續追問,準備挂電話,那頭的男人突然叫住她問道:“鐘絮,為了覃秋霖值得嗎?”
再次從旁人口中聽到這個名字,鐘絮竟然生出一種恍若隔世的錯覺來。
她苦笑了下:“這是我的事情,沒必要跟鄧先生解釋。”
鄧文博在電話那頭提醒她:“從血緣關系上說,你應該叫我一聲大伯,從法律關系上說,我是你的父親。”
“可是我姓鐘。”鐘絮沒理會他,隻是冷笑。
她和鄧文博的父女親情隻在她對他有用的時候有效,其他時候,他們甚至還不如陌生人。鄧文博和邝穆完完全全是一類人,任何時候自己的利益擺在第一位。
不過好在鄧文博雖然人品一般,但是算是守信用。
第二天下午,鐘絮在圖書館收到了鄧文博快遞來的U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