葫蘆内幽黑寬闊,千秋爾左右張望,不敢出聲,還沒動腳尖,卻見一團模糊人影急沖而來。
段淩霄欲阻止,憐月似有所料地喊:“我可沒用修為,隻拳腳與她比試,我若不解氣就什麼都不說!”
那黑霧凝成人形,揮拳踢腿,一頓錘向千秋爾,後者拔腿便跑。
她跑他追,繞了有兩三圈,直至憐月飛躍起,從後撲倒千秋爾。兩人滾作一團,低斥互罵,手腳并用,以最原始的方法扭打。
片刻後,二人氣喘籲籲,并肩躺倒。
“打夠了嗎?”上空飄來段淩霄冷冷的問話。
憐月嗤笑:“被困此地,是你們該...”
“該”字才出口,一道紫電閃雷落下,瞬間将他黑霧形态擊穿。
“該嗎?”段淩霄開口,聲如冰霜。
“哈哈哈!”千秋爾失笑。
“死貓妖,還敢笑我!”憐月重聚黑霧形态,指向她,“你那時敢說小爺醜,先道歉!”
千秋爾早有準備,雙手交疊腹前,恭謹笑:“憐月君大鬼有大量,别與我這小妖一般見識。”
“哼。”
千秋爾别過頭,食指刮過臉腮,小眼神亂飛,嘀咕道:“但你本貌黑糊糊的,就是不好看啊...”
“胡言!”憐月氣惱,“擡頭,這才是小爺本貌!”
千秋爾不以為意地撩起眼皮。
卻見前方,站着個姿容極其姝麗的男子。
他有一頭海藻般濃密烏黑的卷發,五官精細漂亮,分明是雙狐狸眼,瞳仁卻是純潔懵懂的桃夭色,額間佩戴翠綠眉心墜,又潋滟一番欲說還休的風情。
他身着寬大的蓮紅色纏枝紋衣袍,擡手間,衣袖于腕部堆疊褶浪,淨白的指尖伸出,點燃一叢濃綠鬼火,笑望她,輕啟薄唇。
那聲音也是好比春風的,醉人動聽。
“怎麼,看傻眼了?”
千秋爾盤腿坐着,搖頭:“憐月,你為何追着我打,又對我沒敵意?你是讨厭我,還是喜歡我?”
“哈哈,你這笨蛋問話總這麼直白,”他叼起一截墨發,嫣紅舌尖輕蹭嘴角,音色甜柔,“這就是冤家啊,小爺我既讨厭你,又喜歡你,行不行?”
“不行。”
憐月微歪頭,挑眼嗔笑望她,拉長語調道:“行~的~!”
千秋爾擺擺手:“快說如何找到紅喜鬼的頭顱。”
“人家不開心!”憐月掌心撐地,婀娜的身子傾向她,花苞似的細白手指挑起她下颌,吐氣如蘭,“小冤家,可還記得自己從前多喜歡我的臉嗎?”
他繡着纏葉花枝的袖口柔軟垂地,妩媚卷發如浪散開,着意低頭,從下仰望她,眼眸無辜水盈,面頰粉白無暇。
整個人宛如多汁的水蜜桃。
見她不語,他啜泣一聲,手指搭上眼眶,嗚咽:“那晚我本欲與你春風一度,誰料你吃裡扒外,勾結天師收我呢?”
“但我都不與你計較這從前,你對我卻很是不耐,莫不是外邊有了旁的人?”
千秋爾雙眼平靜,颔首。
他微瞪大眼,癟嘴,語氣擡高,有些孩子氣:“你騙我!我不好看嗎?”
“好看的。”她直直道。
“那他呢,他比我還好看?”他擡手蹭過眼睑,眨眼瞥她,抹去并不存在的淚。
“是的,”提到陸歧真,千秋爾瞳仁發亮,雙手合拳放于胸口,語氣向往,“陸公子其人,風采無雙...啊呀!”
憐月一掌推開她的臉,止住她未竟之語,歪身躺回地面,漫不經心譏笑。
“行嘛,小爺我就料到你是隻濫情貓,唉,我可心疼那什麼公子咯,盼他不是個純情的傻小子吧,别被你這壞貓騙。”
千秋爾揉揉臉,啐他:“呸,當誰都像你這麼愛演嗎?”
憐月笑睨她,也不與她糾纏,淡聲道:“算你們幸運,這隻紅喜鬼是地鬼,且不聽我族調遣,小爺助你們除去也好。”
鬼分天地兩類,天鬼生來為鬼,血統純正,是毫無怨念而生的,如憐月這等。
而另種地鬼,則由冤魂執念而生,是後天從鬼域外而來。
“聽着,紅喜鬼生前被人辜負含恨而死,她的執念是生啖其心,因此尋她的頭顱,先找負心者的心,以心為餌将其釣出即可。”
說到這,憐月撩撩長發,再度化作黑霧,環繞千秋爾,繼續道。
“另外,紅喜鬼修為高深,可窺人心,但傳言她怕喜,遇喜便盲眼聾耳...”
“怕喜?何意?”
憐月聲音冷厲:“我都說了是傳言,你自去想!”
“好的好的,憐月君,您繼續。”
“哼。”憐月又道,“紅喜鬼修為雖高,但全在鬼身,而鬼身嘛,自然聽從頭顱的,是以你們必須先殺了身體,才能捉住頭顱,毀掉這困陣。”
千秋爾撓撓頭:“負心人的心...去哪找啊?”
黑霧徐徐拟出模糊人形,自後探近千秋爾,笑音幽涼:“就在你們這群人中啊,誰前腳說喜歡,後腳找新歡的,便是負心人。”
他稍歪頭,臉頰依戀靠上千秋爾後肩,握起她一截長發,拿發梢輕掃她臉頰。
“我看小冤家你,就很有這潛質呢,不若...”他空靈妖媚的嗓音輕笑起,桃眸忽閃,語氣一狠,“直接将你的心挖出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