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承允道:“你不會也是在考前才知道的題目吧?那麼是誰告訴你的呢?”
彭文山繼續支支吾吾,突然他吐了一口黑血,暈倒在地。
太後道:“這是怎麼回事!怎麼問着問着就倒下了!”
趙祁也不困了,看着這麼大的場面喊道:“趕緊找禦醫來!”
彭文山被立刻擡了出去,很快就有人來報是被毒死了。
——
雖說還沒問出個名堂就被毒死了,但介于嚴承允力保柳斌,趙祁便下旨先把柳斌從大獄裡放出來,回家待審。
這一寬松的行為也在暗示柳斌估摸着不會再罰了。
郓王一黨氣的半死,大功将成,被嚴承允這個煩人鬼截了。
嚴承允親自去接柳斌出獄。
獄卒們收到的消息一直和外界不同,隻道有人在暗中使銀子保柳斌,自然好吃好喝對待他,不過大獄到底是腌臜地,他出來的時候仍然一身的憔悴。
嚴承允作揖道:“柳大人這幾日辛苦了。”
柳斌一向厭惡嚴承允,他剛入世的時候還算玉石之質、飽學之士,對他頗有好感。
然而自從他與官家、大娘娘相熟後整個人就奸詐心狠起來,以至于現在把持朝政、為所欲為。
但嚴承允對自己的态度很暧昧,即使在前朝處處針鋒相對,他卻總是出乎意料忍下,甚至很多時候都像是在刻意讨好自己。
柳斌面對如此大權在握之人依舊不卑不亢,“嚴大人也挺辛苦,為老夫在朝堂上折騰一番,着實感人啊,隻是老夫怕是沒什麼能報答嚴大人的。”
嚴承允笑顔盈盈,“讨好未來的嶽丈,能求報嗎?”
柳斌一聽大不對勁,橫眉冷對道:“你什麼意思?”
嚴承允沒再說話,隻漏了個看不明白的笑容。
柳斌細細思索了他說得話,那日他直接從考場拉到大獄,期間什麼消息都沒有傳出去,家裡的消息也一該不知。這幾天女兒一定各地奔走做了不少事。
難道?
他在獄中呆了好幾天,但清者自清,他毫不害怕。事關自己的女兒,便一下子戳中了軟肋,背上沁出一片冷汗。
柳父回到府上,一家人在喜悅聲中哭倒了一片,柳斌沒理會,徑直走向柳竹蘊,這就質問道:“你和嚴承允到底怎麼回事?”
錢大娘子一聽也收住了眼淚,問道:“竹蘊,我記得你那天出了府,你是不是有事情瞞着我們?”
柳竹蘊隻得道來:“女兒去找了嚴大人,他說隻要我嫁給他,就會把這件事擺平。”
這事怎麼可能瞞得住,她不說,嚴承允怕是趕着要去和父親說。
既然是要成婚,自然瞞不住父母,她便說得很直接了。
“你……你居然幹得出這種事!”柳大人揚氣了手,可手僵持在半空中,遲遲落不下去。
他痛苦地閉上了眼。
“可惜我們家滿門忠貞,竟然到了這個地步!孽子,孽子啊。”
柳夫人忙是勸住柳大人:“你也别這麼說女兒了,要沒有她你又怎麼出的來!可憐我們竹蘊。”
語罷,臉上滾下兩行淚來。
柳斌氣得眉頭豎起,道:“我馬上去和官家說,就算是這條老命都堵上了,也不能讓你嫁給那個狗賊。我這官,斷然不能建立在親身女兒的骨血上。”
“女兒已經将私有之物給了嚴大人,現在反悔,他隻要做起文章,我就是整個汴京丢人。”
“你!”
柳斌萬萬沒想到她這個一貫文靜賢淑的嫡長女,做事情膽大包天至此。
“爹娘,女兒被退婚已經很丢人了,現如今您隻是從牢獄裡出來,還背着罪名。女兒已經沒有其他辦法了。隻為了我一個人搞得家破人亡,沒有任何意義,我是自願的。”
“你說什麼,杜家和我們退婚了?”柳斌萬萬沒想到,和他關系要好的同僚杜家居然會在這個時候選擇落井下石。
柳梅嫣道:“爹爹還不知道呢,你是沒看到杜家人的那副嘴臉,姐姐也是可憐。”
“怎麼會這樣?”
官場上的人踩高拜低很正常,但他沒想到這個人會是杜庭!
“那你也不能……也不能和那種人攪合在一起,我們柳家祖祖輩輩的清譽都被你毀了!”
外面沖入兩個小厮,十分慌張道:“大事不好,嚴大人帶着聘禮來了。”
錢氏道:“這該如何是好。”
柳斌大喝一聲:“不許去!”
錢氏平時一直低眉順眼,從來不說忤逆柳斌的話,今日居然站出來道:“你瘋了!嚴承允這麼大張旗鼓的來,今日他要是碰了壁,科舉一案還沒結束,你還想進去嗎?”
“更何況你今日據了嚴大人,以後還有人敢娶竹蘊嗎?梅嫣的婚事怎麼辦?還有元思呢?你不為自己的前途考慮能不能為自己孩子們的前途考慮。”
王婆幾百年都沒有做過這麼大的生意,真欣喜萬分。
她也沒想到這會是嚴大人啊,
“大人,柳大人剛回府怕是聽到這樣的好事還緩不過來,您再等等。”
王婆嘴上雖是這麼說的,心裡也慌得很,柳大人和嚴大人一直不對付,之前還被擺了一道進了牢城。柳大人又極其鐘愛這個女兒,這能同意嗎?
嚴承允隻是笑笑道:“無妨。”
肯定會出來的。
果然,門打開了,柳斌從裡面走了出來,臉色十分難看。
嚴承允立刻作揖道:“柳大人萬安。”
他臉色十分難看,吐出一句:“進來說話。”
進了内堂,柳竹蘊還愣在裡面,眼看外男進來了,柳斌瞪了他一眼,道:“你還杵在這裡幹什麼?”
柳竹蘊回了一句:“女兒告退。”
立刻低着頭走了。
她心裡着實好奇,不知道他們會說點什麼,便又偷偷從後門繞到了刺繡屏風後面偷聽。
隻聽見嚴承允道:“擇日不如撞日,不如就這幾天吧?”
“你倒也不用這麼着急。”
柳竹蘊腳步頓了頓,頭上的珠钗發出了聲響,她立刻定住,一點也不敢動。
柳斌年紀大了沒聽到什麼,嚴承允一貫敏感,他回頭瞅了屏風一眼。
柳斌道:“怎麼了?”
嚴承允輕笑一聲,道:“沒什麼,好像有隻亂跑的小兔子。”
柳斌道:“我們家裡哪來的兔子?”
柳竹蘊心裡慌,沒心思再繼續聽,她趕緊小步繞了出去。
一出門便碰到了嚴承允。
他堵住了自己的去路,問道:“姑娘怎麼還偷聽呢?”
柳竹蘊心虛,立刻瞪大了眼睛否認道:“誰偷聽了,我沒有。”
“沒有麼?”
“令尊說家中不曾有亂跑的小兔,難不成是化成人形了?”
柳竹蘊低下頭,“是你自己看花眼了。”
嚴承允道:“人我給你救回來了,你怎麼還這個态度。”
柳竹蘊仍舊沒好氣道:“那多謝大人了。”
“沒關系,以後有的是你報恩的機會。”他冷笑着,嘴角微微勾起,眼睛裡仍然是不顯山不露水。
柳竹蘊看着他離去的背影,攥成拳頭手無力地慢慢松開。
事已至此,她也隻能長長歎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