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承允複走近了幾步,坐在她床邊,在她耳邊溫柔道:“夫人這次的妝容倒是好看,怎麼不轉過來讓我看看?”
不過多麼輕柔的語氣落在柳竹蘊的耳朵裡都是帶着幾絲冰冷恐怖。
她有些不情願的側過臉去。
見她雙眸早已經濕潤,白瓷般的臉上挂滿了淚痕。花去了淡淡胭脂,如同一朵揉碎在雨天裡的山茶花。
"還說沒哭。"
他伸出手擦眼淚,順勢撫過她的嬌嫩的臉龐,光滑的觸感。
柳竹蘊頓時覺得一陣雞皮疙瘩,眼裡瞬間溢滿了淚水。
那是毫無感情參雜,自然而然被刺激出的淚。
“我今天還有事兒,你早點睡,你今天應該累了,好好休息。”
嚴承允留下這句話便離開了房間,柳竹蘊松了一口氣,可随後,她看着空蕩蕩的房間又不安起來。
這就走了?
還有事是什麼意思?
————
柳竹蘊認床,今天居然一夜都沒睡着,早上起來,沉綠趕緊過來替她抱怨。
“姑娘,大人怎麼能這樣呢,讓姑娘一個人在房間裡。”
“這不挺好的嗎?”柳竹蘊撇撇嘴,不以為意。
沉綠心疼道:“姑娘昨日是哭慘了,這眼睛還腫着呢?”
柳竹蘊趕緊朝銅鏡裡看了看,果然腫得像兩個桃子。
柳竹蘊吓道:“沉綠,這也太難看了,我以後再也不哭了,天塌下來都不哭了。”
“娘子想開了就好了。”
新媳婦入門,幾個丫鬟在院子裡,不禁嘴碎起來。
“哪有新娘子新婚哭一晚上的,太不像話了。”
“大人是不是後來走了,這豈不是沒圓房,傳出去像什麼樣子。”
“哎呦,怎麼也不知道打扮自己,一個官家娘子這麼沒教養。”
“你們在說什麼呢?”
一聲淩厲的呵斥傳來,丫鬟們看見是春桃,立刻畢恭畢敬起來,奉承道:“春桃姐姐好。”
春桃冷冷道:“也不看這是什麼地方,在太師府嘴碎也不怕被亂棍打死!”
丫鬟們吓得面如土灰,不由蜷縮起來,立刻下跪向她請罪。
“今天是被我聽見了,我還饒你們一命,大人的脾氣你們還不知道嗎?”
教訓完這幾個女使,春桃走進柳竹蘊的房間,恭恭敬敬行了個禮。
此時柳竹蘊起了床正沒事幹。她穿着水色對襟長衫,挽着一個簡易的發髻。臉上還未上妝,也正是這樣被幾個嘴閑的女使埋汰,可竟然十分婉約清麗,不輸别家娘子細細描繪。
她正倚着窗漫不經心地翻看《珠玉詞》,因為隻是為了打發時間,翻得極快。見春桃進來,隻擡了一眼,并沒有理會,就繼續看詞了。
春桃自我介紹一番,并說明道:“夫人既然來了,自然是要執掌中饋,待會兒就把府上的賬本之類都拿來。”
柳竹蘊随口道:“我腦子笨,家裡雖然教過但我學得也不好,以前是誰管現在就誰管吧。”
春桃道:“是。”
柳竹蘊見她遲遲不走,複問道:“ 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春桃得令繼續道:“夫人如果出門需要使銀子的話,直接記大人賬上就行。如果要現銀去庫房取就行。”
柳竹蘊冷哼一聲,看來嚴承允為官多年貪得可不少,敢這麼說,是不是不知道自己的消費水準。在柳家的時候自己的月例銀子都被限制,就是因為自己太能花了。
“夫人帶的陪嫁女使不多,給夫人院子裡撥了些女使婆子,給夫人見見。”
柳竹蘊打斷道:“不用了,貼身的有沉綠就夠了,其他人随意吧,我也沒必要認識。”
“好的,夫人開心就好。”
柳竹蘊又問道:“有什麼規矩要和我說嗎?”
“夫人放心,這裡沒什麼規矩的,您大可随意一點。”
“真的?我可聽說宅子越大規矩越多,到時候我要是犯了錯怎麼辦?”
春桃臉上依舊保持着微笑:“在夫人面前沒有任何規矩。”
柳竹蘊繼續問:“就沒有什麼長輩什麼的?”
“沒有,兄弟姐妹一概沒有。”
柳竹蘊聽罷覺得不可思議,早就聽說嚴承允童年經曆非常凄涼,父母都逝世得很早,但也不至于族中一個人都不在。
這也好,省得她晨昏定省了。
春桃道:“小的告退。”
語罷轉身,輕輕合上了門。
春桃走後,沉綠這才舒了口氣,“姑娘,她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那姑娘豈不是要比家裡過得還舒坦。”
“我管他有沒有規矩的?巴不得快點休了我。”柳竹蘊氣道:“我還要給他管家,想得美呢。”
“娘子怎麼這麼說,可别糊塗了,娘子就算平日裡再懶散,哪有夫人不執掌中饋的,說出去也不讓人笑話。”
柳竹蘊繼續翻手裡的書,不以為然道:“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要笑也笑不到柳家頭上都笑他了,那關我什麼事,我好端端的幹什麼為他打理家事。”
沉綠捂着嘴笑道:“娘子是在氣頭上呢?精神起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