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真?那你現在,怎麼也不拉着我去觀世音菩薩面前,謝罪了?”
“觀音菩薩,壓根就沒有來找我。她……..是不可能再來找我的。是我随便找了個借口。 ”
就算純熟修煉如他,白玉貞也掩藏不了語氣裡的自嘲。
“那你突然大增的法力是哪裡來的?”
“那是佛祖在雷峰塔下念給我聽的萬物長生咒。因為我被壓下地下,無處可逃,聽得次數又太多…………就算不想去記,不想去學,也已經永遠忘不掉,刻印在腦海裡,再也抹不去了。”
“我掐指算到你要大開殺戒,就病急亂投醫,揪下了路邊随便一顆楊樹的枝子,念動了已經滾瓜爛熟于心的咒語, 一試了試。可是沒承想,卻是瞎貓碰上死耗子,突然那個普通的一小截樹枝,被神力注入,那根楊枝就有了極強的法力………連我自己,都很意外。”
“哥哥,你是神經病嗎?”
吳青聽到依舊虛弱的白蛇這樣輕描淡寫地說着被壓在雷峰塔下的時光,早就笑不下去了,起身直視着白蛇。
白蛇被問得愣怔了一下。
但白玉貞的面容,很快就恢複了如水的平靜。
陽光闖過兩個人周身的所有空隙,他們都是一面置于光明下,一面置于陰影裡。
“你昨晚不是說要帶我回家嗎?現在又故技重施地攆我走。其實你把一切搞得這麼複雜,就隻是為了支開我,保護許仙的轉世吧? ”
白蛇微微皺眉,颔首不語。
“好。那你去找你那個所謂許仙的轉世,找那個陰險毒辣、謀财害命的爛人吧。而我管他,是什麼許仙的轉世,他都殺了你的孩子,殺了那麼好的小優。你竟然還願意去保護他?”
吳青激動萬分,一面說,一面在空中揮動着雙手,就差氣得将白蛇那面色如霜、無動于衷的頭給扭下來了。
“就像一千年前,水漫金山時那樣,他那時,還是女子許仙的時候,就已經主動背叛了我們。我呢,聽了你的話,去把她救了出來,可結果又如何?她事不關己地看着我們兩個被法海收拾了個痛快,然後你被雷峰塔壓下,我還糾結地等着你,都受了一千年的煎熬!可她自己呢?倒是撇得一幹二淨,反而被佛祖高高挂起!而現在,這個曾經的許仙,更是轉世輪回變成了如今這樣壞透了的人,你竟然還要讓我再去像一千年以前一樣?來救他?來放過他嗎?”
吳青簡直出離了火冒三丈的範疇,幾乎是歇斯底裡。
而白蛇則冷靜異常地看着吳青誇張的表現,在心裡完全同意着他的觀點,理解着他的苦衷。
“我告訴你,白玉貞,門都沒有。我這次,不會認同你了。”
“你開心愛一個人,死心塌地地愛到底,都已經到了這種可笑的程度了。那我,還能說什麼?你還要讓我再說什麼?”
“小青…….”
“我知道了,你現在還是要等這個龌龊的姜華,再次轉世,再次轉世變成一個女人,是不是?這樣,你就可以像愛一千年的許仙一樣,再次去愛這個毫不值得的凡人了!我不會就那麼輕易地殺了姜華,讓他那麼快就再次轉世的,讓你繼續陷入迷途裡,不知歸路。這次,我不會讓你如願的,我要留着姜華讓他老死,讓你看清他的真面目,讓你抱着他下輩子轉世變成的女人的時候,會感到惡心。白玉貞........我絕不會重蹈覆轍了!”
青蛇的星目灼灼閃耀,他的聲音,滾燙着發抖。
“你都已經念叨了一千年,讓我回紫竹林……回紫竹林。你要我走,好,我走!”
“告辭,白玉貞。”
白玉貞看着頭也不回的吳青,化身成蛇後溜進了密林之間,徒然靜立沉思着。
“………小青,我何嘗不知,那片蔥郁的紫竹林,早就被人砍光,不複存在了。你,再也回不去紫竹林了。”
“現在,我終于肯放你走了。希望你離開我以後,能早日修煉成仙吧,我們不用再相互打擾了。”
随着吳青身影的散失,他的氣味也漸漸地開始稀微,直到白蛇再也嗅不到了。
白玉貞願意讓這一切愛恨都随風而去。
他何嘗不知道吳青所氣憤的、所控訴的一切緣由,都是對的。
他自以為,自己已經放下了,便用這種故作潇灑的姿态,一笑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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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華自從上岸後,面對身邊那麼多相關人的失蹤,自然變成了頭等嫌疑,衆矢之的。
後面的幾天,海警廢了好大功夫,才在遠洋處找到了那艘屬于姜華的私人遊艇。
可在上面,空空如也。
可是,經過仔細鑒定,在甲闆的縫隙深處,欄杆的焊接孔洞裡,發現了多位失蹤人員殘留的DNA痕迹。
這宗疑點重重離奇的案子,以姜華裝瘋賣傻在法庭和媒體面前大放厥詞、舉止癫狂不可理喻的演戲,作為開始。
以将他判入精神病院,作為結束。
這世界上,沒有證據,人類是甯願相信有鬼,也沒有人會相信,這世界上是存在妖精的。
姜華強大的律師團,收人錢财替人消災,對于“豁免”姜華的死刑,早就勝券在握。
不光如此,姜華還請到了國際頂尖的心理學家,請人家出面“作證”自己的心理和精神狀況異常——但其實,說白了,就是讓心理學家教自己怎麼裝精神病裝得像。
掩蓋他最初殺了陳優和後來失手殺了玫瑰的真相,自然是第一的優先。而且,他對于将友人毫不在乎地送給蛇妖的嘴裡,自然也是有不可推卸的責任的。
可理智清醒地說有蛇妖?說出來,誰人會信呢?
隻能裝瘋賣傻。
于是,這個世紀懸案,頭次憑借着詭異的“瘋無對證”,在轟動世界的媒體聚焦和矚目裡,以一個荒唐至極、模棱兩可的結論,結了案。
網上的人不乏各種腦洞,什麼ufo降落在富豪的遊艇上,外星人對他的朋友進行了綁架并且把姜華變成精神失常的故事,都給編了出來。
宛如人們對于阿波羅登陸月球的各種推演。
這情況,一如當年,青白兩蛇在錢塘江内外,被人編排猜測的身世之謎。
姜華的遊艇謀殺案,就這樣,成了新的世界範圍内的都市怪談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