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已到,生人回避。”詭異的聲音又再響起,陣陣陰風襲來。
楚楚癱坐在地上,臉如死灰。眼前的白衣女屍正是自己的模樣,空洞的眼神中帶着一絲詭異的笑意,直直看向她。
"不……我怎麼會死了?"聲音虛弱而絕望,楚楚試圖挪動身子,卻仿佛被什麼無形的力量束縛住,動彈不得。
包拯緊握手中的佛珠,努力鎮定自己的心神:"楚楚,冷靜,莫要被門外的虛幻迷惑了心神。"低沉的聲音在這詭異的氣氛中顯得尤為堅定,包拯搶身上前将佛珠朝外一扔,重重關上了木門,顫抖着回身,俯身拉過楚楚的手。
一向溫暖柔軟的手此刻卻冰冷刺骨,如死人一般毫無溫度。寒氣從指尖傳來,回憶起僧人的話,莫名的不詳預感悄然浮上包拯心頭,強忍住内心的不安,緊咬牙關,絲毫不露聲色:"楚楚,莫怕。我一定會找出真相的。"
臉上盡是迷茫與痛苦,楚楚的淚無聲滑落:"包大哥,我……我真的死了嗎?可我明明還在這裡……屋外的是誰?真的是我嗎?"
展昭從震驚中回過神,迅速掌了燈靠近包拯,低聲問道:"包大哥,楚楚姐姐她……"
包拯皺了皺眉沒有回話,隻是就着微弱的燭火定定地看着眼前人。屋内的氣氛愈發沉重,腐朽血腥味越來越重,如深淵中溢出的惡臭,直沖鼻腔,令人窒息。公孫策此刻也意識到了什麼,急忙朝飛燕發出聲音的方向挪步,卻因着剛剛的誤會,不敢再貿然擡手觸碰她。
小蜻蜓下意識地退後幾步,緊緊抓住自己的衣角,眼神慌亂。陸湘湘掙脫開飛燕的攙扶,滿臉驚恐地望着楚楚,身子微微發抖:"她……她是鬼嗎?”
“楚楚姐姐當然不是鬼,定是這村子裡的人作怪,做些……”凄厲的哭聲從門外傳來,而這哭聲,似曾相識……飛燕猛地住了嘴。公孫策順着聲音摸索到飛燕身側,終于觸上了她的手。
屋内寂靜無聲,氣氛詭異而壓抑。門外,忽而金光一現。
“子時已到,生人回避,死者歸位。”伴随着熟悉的哭聲,那道聲音再一次響起。
楚楚掩面而泣,聲音與屋外的哭聲重疊,竟是一模一樣。每個人都緊繃着神經,沒人敢出聲。如果屋外的是楚楚,那屋内的又是什麼?
包拯再也按捺不住,捂住楚楚的雙耳将她擁入懷裡:“楚楚,莫要聽那屋外的聲響,莫被那聲音迷惑了心神。”
“包拯,你看她的身子……”小蜻蜓驚叫出聲,卻沒有引來包拯的回應,他依舊低垂着頭牢牢抱緊懷裡那逐漸虛化的人。兩人一動不動,屋外的聲音漸漸淡去,屋内沒有人敢應聲。飛燕回握住公孫策微涼的大手,身子顫抖不已。
原來這世上,真的有鬼神。
“我……死了……”楚楚蜷縮在包拯懷裡喃喃自語,那曾經明亮的雙眸逐漸被陰影吞噬,取而代之的是恐懼與痛苦。眼神如同門外那具女屍一般空洞而迷茫,楚楚陷入了一段模糊的回憶。
那日離開金龍寺,她日夜兼程地趕回隐逸村。可當她踏入村口的那一刻,卻被眼前的景象驚住了——村中所有的房屋都被烈火吞噬,隻剩下焦黑的殘垣斷壁,四周彌漫着燒焦的氣息,唯餘灰燼。
踉跄地穿行在破敗的村落中,想要找回親人的身影,可所見之處皆是破碎與毀滅。楚楚目光呆滞地環視着眼前的廢墟,腦中一片空白。她不過離開了幾個月,為何隐逸村就變成了這個樣子?幾位叔叔皆是絕世高手,且隐逸村隐藏在大山深處,向來無人來擾,怎麼會遭此橫禍?
“到底發生了什麼?”楚楚猛地撲倒在地上,雙手狠狠地抓住焦黑的泥土,瘋狂地挖着殘骸。
指尖劃過破碎的瓦片,掌心刺進尖利的石塊,十個手指頭很快被鋒利的碎石劃破,鮮血沿着指縫滲出,染紅了土壤。
“你們在哪……”聲音嘶啞不已,指甲一片片剝落,血肉模糊,痛苦已然麻木。鮮血淋漓的手掀開一塊焦黑的門闆,一截斷肢映入眼簾。楚楚赫然發現那是一隻熟悉的斷手,指節分明,掌心有一道小小的疤痕。心猛地一沉,顫抖着伸手觸碰,那是她四叔的手!
楚楚癱跪在焦土之間,泣不成聲,隻餘悲恸。她抱緊那隻斷手,發誓要查出真相,替全村的親人複仇。
還沒緩過心神,四周卻響起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楚楚迅速站起,握緊手中的劍。
敵人從密集的叢林裡沖出來,她看到了為首之人……
竟是那日來帶飛燕回家的人!
林逸冷笑着盯着她,眼中毫無一絲憐憫。楚楚驚怒交加,屠滅她全家的竟是龐太師……那飛燕,她知情嗎?莫非飛燕早知曉龐太師的陰謀?甚至……她來到隐逸村是另有目的?探路?楚楚心底翻湧着各種可能……可轉念之間,她又竭力将這些念頭壓下去。飛燕不是那樣的人,她知道的。飛燕若是知道此事,怕是命都不要也會阻攔龐太師。
屠殺她家人的是眼前之人,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太師!
仇恨的火焰在心中燃起,楚楚再也按捺不住怒氣,一劍便沖了上去。刀劍碰撞間火花四濺,鮮血逐漸染滿衣衫。
敵人太多了,她一人終是無力招架。步步後退,一路躲避,幸得憑着對隐逸村地形的熟悉僥幸逃出了包圍。忍着劇痛,策馬逃向金龍寺。鮮血不止地從傷口湧出,馬兒在疲憊不堪中也漸漸慢了下來。楚楚的意識開始模糊,伏在馬背上昏了過去。
直到再次睜眼,天已徹底黑透,隻能就着微弱的月光看清自己似是在一處山腳下,四周是無盡的血紅。楚楚勉力支撐起身子,緩緩往山上爬去。
血液濺在曼陀羅花上,紅得刺眼。
就在她意識逐漸模糊時,看到一個石碑和些許亮光……她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掙紮着往那點微光而去。
石碑上的字終于清晰可見:子虛村。
她想進村求助,卻再也無力前行。彌留之際,腦海裡浮現起包拯與自己打趣的場面,過去總是和他鬥嘴,都沒來得及對他訴說自己一直深藏心底的情意。還有她慘死的親人們……她終究是無法替他們報仇雪恨了。
她還有很多遺憾,很多執念,都來不及去做了。楚楚生出一種無法言說的心疼與絕望,為自己,也是為飛燕。
飛燕該怎麼辦呢?若是大家知曉了這一切,她怕是再也不敢面對衆人了。以那傻丫頭的性子,怕是會自責愧疚到與父親反目吧?她與公孫策……怕是再無可能了。楚楚心中一片酸楚,以後自己再也不能照顧這丫頭了,她大大咧咧的總是容易得罪人,沒有自己管着勸着該怎麼是好?
咽下最後一口氣時,滿身血污的她觸到了村前的石碑,若是有人來救救自己該有多好。楚楚緩緩閉上眼,淚無聲低落:“好疼……”
楚楚低聲向衆人訴說這段逐漸清晰起來的悲痛記憶。她把隐逸村的慘狀、四叔的斷手、遍地的灰燼一一道出,卻獨獨隐去了兇手的身份。她沒有提到林逸,也沒有提及龐太師。
她還是舍不得,舍不得在所有人面前揭穿一切,舍不得那個如親妹妹一般的傻丫頭難過。更何況陸湘湘在場,若是她知曉龐太師是背後主導這一切之人,定會以此為由讓飛燕難堪。她舍不得飛燕難過……畢竟,這是自己最後能為她做的事了。
故事道完,楚楚的眼神失了焦點,倚在包拯懷裡的身子已經漸漸虛化到看不清。展昭跪在楚楚身側,泣不成聲。公孫策緊咬着牙,扶住悲傷到要暈厥過去的飛燕。小蜻蜓和陸湘湘立在一旁,低頭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