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飛燕已快步上前,微微傾身靠近,手臂無意間貼上他的衣袖,“這是色漆,遇熱便會脫落。若有人将毒封于漆中,常溫下毒性隐匿無蹤,查驗時自然難以發現。然而一旦溫酒加熱,漆融便會毒出。”
心愛之人近在咫尺間,淡淡的體香萦繞在鼻尖。公孫策心中一陣恍惚,那是屬于她的味道,讓他魂牽夢萦的味道,熟悉而清晰。公孫策心緒如春水波動,飛燕卻專注端着酒壺來回查看,毫無察覺他的失神。
強自壓下心底的悸動,公孫策語氣平穩補充道:“不錯!此法極為隐秘,□□于漆中,既可避開查驗,又能在衆目睽睽之下投毒而無痕。可見下毒之人心思缜密,處心積慮。”
“飛燕姐姐,公孫大哥,你們斷案這默契,佩服佩服!”展昭笑嘻嘻湊近,目光在兩人之間遊移,瞥了一眼屍體又梗了梗脖子,“那有什麼辦法把這兇手揪出來?”
眼前的一切都讓公孫策恍惚間生出一種錯覺,仿佛又回到了來燕鎮,三人并肩破案。舊事重上心頭,再也按捺不住,悄悄挪了一小步,更貼近她一些。
飛燕輕撫酒壺的邊緣,不動聲色轉身走向包拯,“紫烏頭研磨成藥粉後,質地極為細膩輕浮,且極易附着在肌膚和衣物之上。即便是用皂水清洗,也難以徹底淨除。然而,此毒與蓬灰水藥性相生相克,二者相融便會顯現姜黃色痕迹。若以蓬灰水試探,便能查驗在場之人是否曾接觸過此毒。”
包拯聞言,眉宇間的凝重稍稍松了幾分,“妙計!如此一來,便可迅速查驗席間衆人,将真兇揪出,還齊大人一個公道。”說罷,包拯鄭重其事彎腰拱手于胸前,“飛燕,果然不愧是神醫陸明的高徒!事不宜遲,我即刻命人備蓬灰水。”
“我随你一道。”
不待公孫策開口,飛燕已然轉身,随包拯一同出了門。
門扉輕掩,看着她徑直走向門外等候多時的丈夫,公孫策袖中的拳頭攥緊。良久,又無力松開。
蓬灰水很快備齊,一切安排妥當。衆人雖心生疑惑,卻不得不配合。随着蓬灰水逐一試探,數十賓客之中,一雙隐染姜黃色痕迹的手悄然顯現。
那雙手的主人,是朝中一名聲望不低的大臣。此人言辭閃爍,百般辯解,在包拯的步步追問下,再難隐瞞,真相終于昭然于衆。齊大人身為禦史,素來剛正不阿,近日奉命查辦一樁牽涉甚廣的貪污案,此案已然觸及此人的暗中勾當。他畏罪生恨,遂設毒計,欲置齊大人于死地,并以八賢王之宴為引,妄圖将此罪嫁禍王爺。一石二鳥,既斷除隐患,又誣陷忠良。
八賢王震怒,當即命包拯與公孫策徹查:“此案牽連甚廣,罪行昭昭,你二人須詳查到底,以告慰齊大人在天之靈。此次命案得以速破,實賴飛燕精于藥理,思慮缜密,才智過人,方能想到如此良策破局。若是日後能助包拯和公孫策一臂之力,你們三人共理此案,必能事半功倍。”稍一頓又意味深長看向寇随之,略帶幾分打趣道:“随之啊,你以為如何?”
側頭看向飛燕,寇随之的笑意更深了幾分,“一切都聽夫人的。”
命案雖已塵埃落定,貪污案風波才剛剛開始。
“此案盤根錯節,我們即刻回衙門翻查卷宗。”公孫策臉色陰晴不定,語氣帶了不容置疑的急切,話雖是對着包拯說的,目光卻落在飛燕身上。
她此刻正昂着下巴與身邊人耳語。這一幕落入眼中,猶如利刃穿心。但無礙,來日方長,這場貪污案或許便是命運垂憐,為他留存的最後一線契機。
包拯擡眼望了望天色,“時辰已不早了,我們先去用些飯食,再商議後續事宜。”
展昭眼睛一亮,立刻附和:“好啊,我好餓!”迫不及待一躍上前,笑意爽朗朝飛燕招了招手:“飛燕姐姐,你怎麼這麼慢呀!快來,我們去吃湯餅!”
“你這小豆丁!就知道吃吃吃!”剛走出幾步,飛燕忽然停下回望,滿目柔情。
他似乎早已習慣了留在原地,沉默地等着她。她要去做什麼,從不攔阻;她要去哪裡,也從不過問。她若願意說,他便靜靜聽着,若不說,他也不會追問。縱然明知她此刻轉身,下一步便是與公孫策并肩查案共食,他依然什麼都沒說,目送她而去。
“你不餓嗎?”飛燕眉梢帶笑,歪頭看向丈夫。
寇随之微怔,失落散去,唇邊抿出一抹得償所願的笑意:“想吃你的蜂糖糕了。”
“那我們回家吧。”
回家,回我們的家。
他第一次覺得,簡單二字如此溫暖,而那一方歸處,隻因她在,才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