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晶體被回收已經過了幾天卻遲遲都沒有收到相關的檢測數據報告，荊舟這幾天等的心煩意亂。

前一天下午，全區舉辦了運動競技新賽季開幕式，隔天自習課八班同學全部落位，由體委統計本次競賽報名的人數。

安全區曆年的體育類競賽獎項都是被體能強化班的人壟斷，今年的新賽季估計也不會有什麼例外，但八班同學向來熱情主動，主打就是個雖然打不過體能強化班，但我們也重在參與了。

“先别急，一項一項來。”體委翻閱着手裡的報名表，邊看邊說：“我們先确定一下參加籃球比賽的人員吧，整個年組隻差我們班沒交報名表了。”

“沒問題。”唐三匨非常捧場。

“我看就按去年的名單報吧。”班長道。

話音剛落，之前他們一起打籃球的同學提議道：“我做替補就行，荊舟打球挺厲害的，把他加到名單上吧。”

唐三匨忙不疊扭頭過來敲荊舟桌子，“對對對，你快報名，我把這茬給忘了。”

荊舟慢條斯理：“你倒是比我還急。”

唐三匨笑着說：“親兄弟，自家人，當然記挂。”

荊舟：“...我真是謝謝您。”

蔣歸呈本來在看書，聞言低頭淺笑。

體委往班級後排那邊走了幾步，荊舟下意識看向他，正巧遇上對方朝窗口這邊看過來的視線，緊跟着聽到他問：“荊舟，你要報名嗎？”

荊舟緩緩沉下一口氣，左右他現在除了等研究室的消息之外也幹不了什麼，報名就報名吧。

他想了一會開口道：“報吧，我無所謂。”

體委感覺他心不甘情不願的，反複和他确認了兩邊然後才跟他點了下頭，匆匆在紙上寫了幾筆，繼續說：“籃球隊名單已經填報完畢，下面我們開始報名體育競賽當中的田徑項目，根據女士優先原則，女生先報，男生後報。”

田徑項目按照長短跑距離分為50、100、200米短跑，400、800、1500長跑以及4*100和4*400接力。

八班體育能人在年組裡面算是比較多的，雖然拿不到獎牌但是報名基本不愁空項目，十多分鐘下來報名表就被填滿了，除了一項男子4*400米接力。

體委在報名表上劃了幾條線，繼續問：“4*400接力缺了一個人，有人想報名嗎？”

教室裡鴉雀無聲。

班長在教室裡環顧一圈，“四乘四這麼不受待見嗎？”

有同學道：“一般都想報4*100吧，争分奪秒、緊張刺激。4*400花的時間長，前面劣勢太大又很難追回來，翻盤點比較少，沒什麼人關注。”

體委無奈，“話是這麼說，可我報名的項目太多了，再加個400米就要吐血了。”

同學B：“那沒辦法了，再問問有沒有人要報吧。”

體委提高了聲量又問了一遍：“還有人要報四乘四嗎？”

一教室的小腦袋瓜全在搖頭。

體委沒辦法，捧着表格歎了歎氣：“這樣的話，人不全的項目我們就沒法參加了，算是棄權。”

“棄權就棄權吧。”班長神情無奈地接話道：“沒有人願意報名了，别強求了。”

周圍同學竊竊私語。

“我們班是不是第一次出現空項的情況？”

“好像還真是。”

“以前400米接力都是誰跑的？”

“記不住了。”

同學們嘴上雖然說不知道，一個個都清楚得很。去年參加這個項目，還幫他們掙到一枚獎牌的就是已經不在了的雒向秋。

體委打量着手裡的報名表，接力表格上那個空缺的方框有點紮眼。雖然很不想讓班級在報名表上出現空缺項目，但報名是遵循自願，有的同學還确實有難處，總不能強人所難。

他抿了下唇，打算接受現實，将報名表放在桌上，緩緩開口。

“運動會報名截止，感謝同學們的踴躍參...”

“等一下！”唐三匨忽然出聲打斷他，跟着秒回頭，擺出一副審視的架勢看着後座的荊舟問：“你是不是沒報名？”

荊舟一臉淡然：“沒說要強制吧？”

唐三匨很疑惑：“你跑得那麼快，幹嘛不參加？”

“不快。”

“别謙虛了哥。”

“沒謙虛，跑不過。”

“你不試試怎麼知道跑不過。”唐三匨說罷眯起眼睛，拿腔拿調道：“以我這雙鷹眼目測，你怕是跑得比那幫強化班的還快。”

荊舟：“我又沒跑過什麼接力。”

“不會可以學啊！讓呈哥教你，他之前陪雒...”唐三匨張口就來，差點自己說露餡，急忙改正：“他之前陪我們班同學練接力來着，節奏掌握的特别好！”

荊舟心說你嘴怎麼不再快點，直接把蔣歸呈以前是怎麼陪雒向秋一起訓練說出來算了。

不過說到訓練...

蔣歸呈如果教他學習接力的話，是不是意味着他們有很多的獨處時間？

紅色晶體的事件還沒結論，蔣歸呈這個人也神神秘秘，尤其那天在階梯上對他說的話更是意味深長。這個人搞不好有大問題，接力跑指導說不定是一個接近他的好機會。

“讓我報名也可以。”不知道抽了哪門子的風，體委忽然聽見荊舟改口說：“我不喜歡一堆人擠在一起訓練，影響我發揮。”

唐三匨秒懂：“放心兄弟，我知道的。不就是礙于面子，不想被看見自己不擅長的事情嘛。你和呈哥自己找個地方單練，就算你悟性不好丢了人，呈哥也絕對不會跟别人講的。”

荊舟心想，你還真是會給人安排活，也不問問人家願不願意。

就像聽到他心裡在想什麼，唐三匨跟荊舟說完話，就朝斜對面的位置看過去，笑着問：“呈哥！咱們班的重點培養項目交給你了，行不行？”

蔣歸呈的反應很坦然：“我都可以。我正好也要為了籃球賽進行短途跑訓練，我們一起就是了。”

對方欣然跟他比了個Ok。

接力跑的人選來得有點戲劇性，體委生怕臨時變卦，和荊舟确認道：“沒有人報名也不用勉強的，荊舟，你可以跑400米嗎？”

荊舟想了想說：“你報吧。”

體委心裡的負擔忽然輕了很多，他在報名表上畫了個圈，然後對荊舟說：“那好，我把你加上。然後接棒順序你和其他報名的同學商量一下。”

荊舟跟他點了下頭，一下秒卻把視線落在隔壁低頭看書的蔣歸呈身上，表情漸漸繃緊。

*

為了安排接力順序，荊舟利用大課間和一起報名接力的同學各自測試跑完全程的速度，他們之中荊舟的速度毫無疑問是最快的，所以理所應當被分到了最後一棒。

背負着沖刺的使命，他和蔣歸呈找了一小段直線跑道，先由蔣歸呈教他練交接棒，熟悉之後荊舟再單獨跑一圈練一下沖刺。

不同于荊舟帶着目的訓練，蔣歸呈單純是為了能在籃球賽上有更好的發揮，盡快讓身體适應運動強度，以免比賽時身體支持不住才操場上慢跑的。

他們兩個人本來是分開跑的，跑了一圈之後就搭伴到一起去了。荊舟借口說交接棒練得不好，讓蔣歸呈幫忙找下節奏，蔣歸呈同意了。

露天操場上，到處都是為了體育競技練習的學生，足球隊統一去校外集訓，這會操場中間的草坪上是正在訓練的表演隊伍。八班班花伏容是這支隊伍的隊長，此刻正身穿紅白相間的隊服在方隊最前面領操。

荊舟練好接棒之後已經跟蔣歸呈繞着操場跑了兩圈，他們打算再跑完一圈先停下來休息一會。

周圍的聲音很嘈雜，但運動鞋踏在地面的實音卻很清晰。摩肩接踵的跑道上，兩個并肩的身影步調一緻地跑過彎道，踏上通往終點前的直線。

在距離終點還有一半距離的時候，荊舟突然發問。

“那天你和我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蔣歸呈往他那邊看過去，平靜中些微帶點驚訝。

“你還放在心上？”

“你分明就是話裡有話。”

蔣歸呈先是搖頭，随後目光轉向正面，跟他解釋：“我不過是覺得你可能不喜歡跟我們一起參觀，自己一個人在展館裡逛一逛會更舒服罷了。”

就這麼簡單？

荊舟的眉心微微皺起來一點，邊跑邊反複打量他數次，感覺這人說的不像真話。

他正要開口再問，有個厚實洪亮的聲音穿過半個操場傳進耳朵裡。

“蔣歸呈！”

荊舟保持着節奏繼續慢跑，同時朝聲源處扭頭望過去，隻見一顆籃球正朝他們砸過來，霎時而至。

差點被球砸這事荊舟不是第一次經曆了，他猛地擡起雙臂，籃球被他穩穩接住，按在掌心。

荊舟尋思這是哪個不長眼的家夥故意扔的球，定睛一眼，操場另一邊，一個人影正向他們大步走來。即便離得有些遠，身材依舊是人高馬大，還套着黃色籃球服。

荊舟第一直覺，這肯定是體能強化班的人。

大抵是看他們沒有被自己砸中，那人又高聲喊了一句蔣歸呈的名字。

蔣歸呈這才勉強回複對方，開口時鼻息有點重。

“鄭齊？”

來人姓鄭，确實是高二年級體能強化班的學生，和蔣歸呈互相認識，但絕不是朋友那種關系。

荊舟看他這球明顯是奔着他們倆扔的，等對方走到離自己三四米的位置時用力把球擲給對面。

對方一個擡手把球控下，然後帶着意味不明的笑容走到蔣歸呈面前，陰陽怪氣道：“早聽說你出院了，可惜我一直忙着訓練，沒機會見你。”

蔣歸呈面色平靜道：“沒什麼好讓你挂心的，還是專心集訓吧。”

鄭齊卻不吃他這套，挑釁似的勾起半邊嘴角，眼神随着注意力一閃，目光落在接下他球的荊舟身上，以眼神輕薄道：“你們班的？這位我似乎沒什麼印象。”

荊舟向後退開半步：“我是這學期的轉學生。”

鄭齊興味盎然地打了個響指，“哦，我知道了，傳言中的校霸。”

荊舟：“... ...”

他從上至下打量了荊舟三遍，忽然嘲笑道：“我就說肯定是二班那幫女聲瞎傳，就你這嫩胳膊嫩腿的還校霸呢，真逗。”

荊舟眉頭微蹙，有些不爽。

蔣歸呈見狀往前邁了一步，把荊舟擋在身後。

“你有什麼事？”

鄭齊也跟着向前邁出一步，與蔣歸呈的距離不過咫尺間。他飛快地朝蔣歸呈的雙腿掃了一眼，擡眼挑眉道，“我是聽說你在練長跑才來看看的。怎麼，跳不起來就打算轉戰跑道項目了？”

蔣歸呈平靜道：“沒有，随便跑跑。”

“呵，好個随便跑跑。”鄭齊突然怪笑一聲，繼而又道：“我聽說你們班打籃球把二班給虐了？”

蔣歸呈：“隻是在體育課上随便打打罷了。”

鄭齊忽地挑眉：“又是随便？你什麼時候變成這麼随便的人了？”

他明顯對蔣歸呈非常反感，語畢又短促地笑了一下，而後道。

“我們二年級的籃球水平擺在那，除了你我，也就二班、五班和六班實力還拿得出手，二班還是這裡面相對而言最厲害的。去年他們輸給你們拿了個季軍，本來還以為今年他們能有點長進，可以赢了你們，沒想到越打越差勁了。”

蔣歸呈依然保持着風度，謙遜道：“我們隻是業餘愛好，比不了你們專業打籃球的水準。”

一提到去年那場比賽，鄭齊冷哼一聲，氣焰越發嚣張，步步緊逼，“那場總決賽我們一直領先，你們隻不過最後僥幸投進幾個三分球把分數反超拿了冠軍。我們也認栽。但是今年可不一樣，你的三分球不會再有出手的機會了，我一定會一雪前恥，把冠軍奪回來！”

蔣歸呈完全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神态平和地緩緩啟齒：“那就賽場上見分曉吧。”

對方嘴邊笑意加深，顯然另有打算。

“你難道不想提前經曆一下這種緊張刺激的競技感嗎？”

蔣歸呈：“什麼意思？”

鄭齊手指向下指向地面，挑釁道：“就現在，來一場3V3，怎麼樣？”

蔣歸呈想了想說：“似乎不合适吧。”

鄭齊卻悠然向四周看了看，雙臂向外打開，“沒什麼不合适的吧，這是學校操場，打個籃球不違法。而且現在正好大課間，三十分鐘的休息時間剛剛過去八分之一，我們還能打兩小節。”

蔣歸呈自有考量：“還是算了，操場上人很亂，很難湊齊三個人。”

“怎麼會呢？你旁邊這位轉學來的小哥不就是第二個人嗎？”對方沖他身後擡了下下巴，而後又擡手往教學樓附近指了一下，“而且你看，那邊三個人也是你們班的吧？你隻要再叫來一個人，你們隊伍就齊了。”

蔣歸呈沒有回頭，他隻是盯着對方問道：“一定要現在打嗎？在賽場上決一勝負不是更好？”

鄭齊一挑眉，“怎麼？蔣大神沒有信心赢過我嗎？那我看之後的籃球賽也不必比了，直接棄權，把冠軍交還給我們好了。”

說罷他故意貼近蔣歸呈，彎起腿，沖着對方的膝蓋用力頂了一下。

蔣歸呈上身輕微晃動，眸子裡波瀾不驚，似乎面對那些貼臉的嘲諷也毫不在意。

荊舟還是第一次在這學校裡遇到這麼不要臉的人，蔣歸呈好聲好氣和他說了半天了，反而不知退步越發得寸進尺。他似乎仗着自己是體能強化班的人非常得意，不給點教訓是不會學乖的。

荊舟在後面冷眼觀察他許久，片刻後果斷朝前邁了一步，和蔣歸呈并肩，眼中藏着銳氣。

“你想打3v3是吧？我跟你比。”

蔣歸呈略顯驚訝地制止他，“荊舟，你冷靜點。”

荊舟扭頭迎上對方的注視，伸手指了下不遠處的跑道，“我去找三壯，問問他那邊誰能過來。”

蔣歸呈微微皺眉，把荊舟拉到一邊，低聲說：“鄭齊明擺着隻是挑釁，不用和他認真。籃球賽還有一周，如果在賽前受傷...”

“不會的。”荊舟對他笑了笑，語調自信又肯定，“我會給他點厲害瞧。”

說完，他掙開蔣歸呈的手，飛快地朝操場對面跑去。

“荊舟！”

蔣歸呈留在原地朝他的背影高呼，但荊舟跑起步來速度很快，一眨眼的功夫就像離群的飛鳥般觸及不到了。

鄭齊慢悠悠來到蔣歸呈身後，視線遠望，輕蔑地開口：“蔣歸呈，這個虛假的校霸都比你敢拼。”說罷，他在對方肩上拍了一下，陰陽怪氣道：“好好保護您的膝蓋，千萬别又斷了。”

蔣歸呈轉身和他對視，溫柔瞳色變得暗潮洶湧。等他再一開口，聲音比平時低冷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