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人呢？”

鄭齊笑意從容，緩緩說：“别急，這就來。”

荊舟橫跨操場找到唐三匨，他正和班長及體委閑聊。荊舟把體能強化班要求3V3 對決的事情跟他們三個複述了一遍。他們立場和荊舟一樣，那個叫鄭齊的人是太狂妄，該教訓一下。

原本這場3V3，他們之中誰上都行，但想到對面參加3V3的人絕非善類，體委決定由他代表出戰，搓一下鄭齊的銳氣。

鄭齊那邊聯系的都是自己同班的人，兩個小夥身高都在一米九以上，身材結實，站在一起像座大山。荊舟放眼看去，鄭齊是三人中最矮的那個。

打3v3需要場地，他們向正在打球的同學借了半邊籃球場，一下子吸引了不少學生圍觀。

“這誰啊？幹嘛呢？”

“二年級體能強化班的人，跟他們對上的好像是我們學校很有名的那個蔣歸呈。”

“私人恩怨？”

“你管這個幹嘛，大佬的世界少往裡摻和，當心被波及。”

“你猜哪邊赢？”

“不好說，感覺都挺猛。”

唐三匨在外場觀戰，邊聽周圍人群議論邊吐槽，“好家夥，這麼多來看熱鬧的。”

荊舟利用有限時間搜索了一下3v3的規則，秒針很快又走過一圈，大課間已經過去十分鐘，臨時裁判按下手機上的計時鍵，宣布比賽開始。

口令一響，這場突然的籃球賽立刻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注意力。班長站在唐三匨旁邊，雙手抱胸，觀察場上局勢。

“我們身高和體型劣勢，對抗起來會吃虧”

話音剛落下，裁判示意雙方争球。而就像班長預測的那樣，球權先被體能強化班拿到。

班長朝場上指了一下，對唐三匨說：“你看，對面仗着高我們10公分根本沒使勁跳。”

他這話剛說完，體能強化班男生A将球撥給同學B，後者直接帶球上藍，空心入網。

人群中響起掌聲和歡呼。

唐三匨忽然緊張起來，“這麼輕松就得了一分。”

班長沒說話，面色繃得很緊。

控球權換到八班手裡，荊舟運球，剛剛進球得分的男生B趕來防守他。

巨大的身高差帶來不可忽視的壓迫感，荊舟想利用快速轉身騙對面走位，對方雖然體型高大，但反應和動作都很敏捷，頭腦冷靜，根本不上荊舟的當。

他朝内線瞥了一眼，傳球給班長的路線同樣被封鎖，蔣歸呈在後場被鄭齊看得死死的，荊舟沒辦法，隻能自己嘗試突圍。

但非常不順利，他的幾次嘗試均被對面輕易瓦解，随着進攻時間到，球權重新回到體能強化班手裡。

體能強化班活用身高優勢在高空傳球，大玩空中接力灌籃。八班隻能看着球從眼前飛過，卻完全碰不到，賽過半程，連一分都還沒拿到。

場外再次議論紛紛。

“我感覺不用打了，肯定體能強化班的赢。”

“趕緊給對面一人發一副增高鞋，這打的什麼玩意。”

“差距太懸殊了。”

“沒意思，走了走了。”

唐三匨瞥了眼熙攘的人群，低聲道：“我們是不是不應該這麼魯莽地接受這場比賽，有點丢人啊。”

班長：“比賽都開始打了你就别想了。”

唐三匨歎口氣，“也是，後悔也沒有藥吃。”

球場上，八班的進攻再一次失敗，被拍走的球被鄭齊拿到。他快速突圍，在罰球線外高高跳起。原以為球一定會穩穩進籃，卻沒料想，球在投籃的過程中被一隻突然冒出來的手阻攔了一下。

鄭齊雙腳落地，一時重心不穩向後倒了兩步。待他站穩之後，不是看球進沒進，而是憤怒而不解地瞪着突然冒出來防守他的荊舟。

籃球繞着筐邊轉了兩圈，還是進了。

就差一點...

荊舟仰頭望着籃筐，眼中沒有一絲氣餒，反而氣定神閑謀劃什麼。

場外，班長抱頭惋惜，“太可惜了，這球沒攔到。”

唐三匨：“再跳高一厘米就有了！”

班長：“别急，相信他們。”

荊舟很明顯已經有了主意，他擦了擦臉上的汗，向位于三分線附近的蔣歸呈跑去，低頭耳語。

“和他們打球有點累，你注意保留體力，别去搶球，等我們把球分給你，找機會投籃。”

蔣歸呈點頭，和他在擦身而過時擊掌。

裁判确認沒有犯規迹象也無需罰球，比賽重新開始。

這次球在八班班長手上，他執球突圍沒有取得成效，原以為也會和先前無數次一樣超時收場，豈料荊舟突然從邊線快速切入，來到班長身邊，手對手傳球将球帶入禁區，利用連續兩個急停晃身騙過對手走位，原地後仰跳投，球在空中劃出一道高高的弧線——

唰！

球進了！

“卧槽！”

“這球漂亮。”

場外觀衆一齊驚呼。

唐三匨喜形于色、振臂高呼：“荊舟漂亮！這還像點我們八班的樣！”

班長興奮地猛鼓掌，“幹得好！”

本來昏昏欲睡的場外因為這極限熱血的一球再次沸騰起來。

鄭齊不悅地看向場外，他似乎非常不喜歡這些送給對手的喝彩聲。他重新運球，孤身突圍，想要報上一球的仇。

球在他手上運過一次、兩次...随着一聲清響的觸碰聲，荊舟果斷上前搶斷，準備把到手的球分給體委，防守他的隊員A當機立斷将球拍了出去，強大的力度使球向外線飛出。

三分線外的蔣歸呈拔腿朝籃球追了出去，卻因為過于專注和防守他的同學撞在一起，雙方摔在場地邊，球滾出界外。

人群自覺向球場外退開幾步，裁判舉手示意比賽暫停。

“蔣歸呈！”

荊舟飛快趕到蔣歸呈身邊，扶着他坐起來。對方看起來似乎并沒有什麼擦傷，但起身時用左手肘撐了一下地，讓荊舟覺得很不對勁。

他輕輕皺着眉，低聲問：“你手腕傷到了是不是？”

如他所料，蔣歸呈淺淺一笑：“隻是扭了一下。”

唐三匨和班長也在意外發生時第一時間趕了過來，聽說蔣歸呈受傷了，二人一臉鄙視地往體能強化班那邊飛了個白眼，暗罵道：“去他媽的，都是同學，往死裡下手。”

蔣歸呈制止了他，“别亂說，剛才真的隻是意外。”

體能強化班的同學B走過來關心了一下蔣歸呈的傷勢，被撞倒的同學A也趕過來和蔣歸呈道歉。

蔣歸呈寬慰他們，“沒事，不用放在心上。”

鄭齊獨自在遠處擺着一副冷臉，始終惡狠狠瞪看着他們。唐三匨察覺到他的冷淡不屑，剛要發作，被蔣歸呈按了下來。

“和這樣野蠻的人對立時，不要太較真。”他說。

眼前的這兩名體能強化班的同學人看上去不錯，荊舟還奇怪他們怎麼會和鄭齊混在一起，隻見其中一個男生彎下腰湊過來。

“真是抱歉。”學生A向他們解釋：“其實我們不知道鄭齊今天約的對手是你們，還以為又是哪個外校的混進來找他算賬，所以才替他出頭，到這裡之後才發現不對勁，但來都來了又不能不打...”

蔣歸呈輕輕活動着手腕，跟他說：“沒關系，我理解。”

學生B有點不大放心的樣子，往他手腕位置瞄了一眼，“你真的沒事嗎？”

“稍微扭了一下，不礙事的。”蔣歸呈說。

荊舟見過他忍痛的樣子，對于他現在說的話是一個字都沒信，兀自插話進來問：“你還能繼續打嗎？”

蔣歸呈扭頭過來看他，安慰道：“沒事的，放心吧，我不會和自己過不去。”

班長在一邊看着似乎還是不太放心，叮囑道：“當心點。”

蔣歸呈沖他點頭，然後跟強化班的兩名同學說希望繼續比賽。兩個男生互相對視，暗中達成共識。

經過一場小小插曲，籃球賽再次繼續。一開局，現場觀衆就發現了一個很明顯的違和點——體能強化班那兩個很厲害的男生開始放水了。

但他們也很會演，适當進幾個球，時而搞幾次進攻和防守犯規給八班送幾個罰球。

鄭齊看出來他這兩個同學在搞什麼花樣，但是畢竟人是自己求着過來的，敢怒不敢言，很快，八班的分數就追上來了。

蔣歸呈的膝蓋開始疼了，他開始盡量減少跑動。荊舟把他安排在場邊，囑咐道：“你就站在底線，哪都不要去。”

然後，他和班長開始輪流投喂機會球給他。

蔣歸呈從底線一躍而起，高高将球投出，身姿優美，連着進了五個三分球。

鄭齊臉都綠了。

“你們兩個不玩了就滾！”

同學B：“這是你說的，以後再有事也别找我們了。”

鄭齊被噎得死死的，“你...”

雖然有對面放水，但前期對抗壓力太耗體力，蔣歸呈已經很累了，班長看不過去叫了暫停，蔣歸呈走到場邊稍事休息，額頭輕輕抵靠在過來查看他狀态的荊舟肩上。

荊舟沒有躲開，如果他躲了就會顯得很冷漠。蔣歸呈的黑發垂下來，幾乎遮住了整個側臉。他們之間的距離非常近，上半身幾乎貼在一起，荊舟可以很清楚地聽到對方竭力忍耐的呼吸和擂鼓般的心跳。

“還有兩分鐘。”體委揪心道。

蔣歸呈調整呼吸，汗水沿着颌角滴下。他反手用手指抹掉那些汗，閉了閉眼，忍下膝蓋上的疼痛說：“沒關系，能打完。”

“隻差幾分了。”荊舟說。

蔣歸呈點頭，“嗯，能赢。”

沒有耽擱太久，雙方再次回到場上。幾次交鋒之後比分終于到了32比34，八班以兩分落後。最後一球的機會掌握在荊舟手上。

體能強化班兩名同學已經達成共識，這球無論對方怎樣進攻都不會阻攔。

荊舟運球切入三分線内，将球高抛給體委，同學A象征性地舉起了手，任由籃球通過。

體委接住球迅速分給蔣歸呈。鄭齊說什麼也不會讓八班赢，鉚足了勁過來防守。

蔣歸呈膝蓋隐隐作痛，他朝中場看了一眼，把這最後一球傳給荊舟。因為下半身已經沒力氣了，傳球出去的慣性險些讓他跪倒在地。

荊舟沒有辜負他的信任，穩穩接住球，擡眼和他對視，瞬間心領神會。隻見他腳上忽然加速，帶球沖入禁區。

“媽的！”鄭齊調整方向趕忙阻攔荊舟，很快趕到他身前。

“我不會讓你如願的！”

“那你試試看！”

荊舟不顧對方的身體阻攔繼續向前推進，忽地一個原地變向耍得鄭齊步伐不穩險些跌倒。

“就這水平？”荊舟眉眼間滿是鄙視和嘲諷：“你攔我試試。”

說話的同時，他雙腿并攏，膝蓋發力準備原地起跳。鄭齊調整重心，飛快地高舉雙臂先于他跳起來。

殊不知，前者隻是個假動作。

當确認鄭齊起跳，荊舟将即将離手的籃球收回來，從球場右側運球突破防守，在籃下再次高高躍起。

他單手托着籃球上網，将球穩穩送進籃筐，藍球擦過繩網緩慢下墜。

34比34——

平分。

比賽結束。

“我們做到了！”

一聲響亮的歡呼在球場外響起，班長和唐三匨立刻沖進場地，和他們熱愛的八班同學圍聚在一起。

班長：“這都能扳回來，你們真了不起！”

唐三匨激動得頭毛都炸了：“太牛逼了，真的，你們仨是我的心中偶像。”

體委：“最後那球真的太解恨了，打得好，荊舟。”

荊舟笑道：“多虧蔣歸呈的三分球，分數才能追上來。”

蔣歸呈還是很謙虛：“感謝大家的堅持和努力，這場比賽都辛苦了。”

唐三匨放聲大笑：“看見鄭齊的臉那麼綠，我真的晚上做夢都會笑醒！”

揮灑汗漬的籃球場上，他們緊緊環抱在一起，肩膀壓着肩膀。蔣歸呈腿上沒什麼力氣，一大半的身體重量壓在了他身邊的荊舟身上。

在同學們喜悅的慶祝聲中，荊舟感受到對方的虛弱感，扭頭看向他。

“身體還行嗎？”

他看見對方臉色有些泛白，但還是輕輕點頭，說了聲“沒關系。”

咫尺之間的距離，所有的呼吸、溫度、心跳都感受得分外清晰。荊舟注視着他那雙溫暖的眸子，唇邊綻開一個好看的弧度。

“你說對了，我們赢了。”

蔣歸呈看向他緩緩笑開，眸色清亮。

“辛苦了小勇者，我們同喜同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