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層教學樓燈火通明,擺明了有很多人在這裡活動。荊舟并不着急,他慢悠悠在走廊散步,一間間緊閉大門的教室從他身側擦過。
他在想,如果他主動表明身份的話會怎麼樣,如果他和巡警合作又會怎麼樣?
巡警不能殺冤大頭,而冤大頭要反殺鬼。這兩個陣營很可能會選擇合作,畢竟隻要鬼消失就能共赢。
荊舟現在要做的就是先冤大頭一步,把這個巡警找出來,荊舟迫切地希望他不是一個想要共赢結局的人,因為這樣會讓遊戲省事的多。
他沿着走廊又走過兩個班級,前方走廊天花闆上的感應燈忽然滅了。直覺告訴他,那裡的教室裡應該有人。
他不禁加快步伐,鞋底和地面碰撞的清脆音響使頭頂的燈重新亮起。
荊舟站在七班教室門口,輕輕推了一下門。門沒有鎖,但教室裡漆黑一片。
他走到牆邊,伸手摸到電源開關,指腹些微用力,明亮的光線瞬間擴散到教室裡每一個角落。
他在門口快速掃視排查一圈,朝左數第二列第四排的座位那裡看了一眼,語調宛若拉成一條直線。
“别躲了,出來吧。”
桌椅摩擦出細微響聲,過了一會,唐三匨貓着腰從桌子底下鑽出來,皺眉道:“你怎麼看見的啊?”
荊舟:“你該減肥了。”
唐三匨下意識摸摸自己肚子,繞過座椅走到前排靠牆的位置上敲敲桌子,小陳跟着探出頭來,擡手和荊舟打了個招呼。
唐三匨走到荊舟面前,可以跟他保持了一段距離,試探道:“你什麼身份?”
荊舟冷靜的目光從二人臉上掃過,反問道:“你們呢?”
小陳搶先答:“我和三壯都是冤大頭...”
唐三匨要被豬隊友氣死了,當即往對方身上拍了一下說:“你怎麼這麼着急!他要是鬼可怎麼辦!”
小陳愣了。
荊舟冷眼打量這兩人,看起來不像演戲。如果他能在這裡把這兩個人都解決掉,離勝利就更近了。
“你們真的是冤大頭?”荊舟故意問道。
唐三匨挑眉:“你不信?”
荊舟把手摸進褲兜,掏出寫了字的小紙團對二人說:“這是我的身份,我數三二一,我們交換?”
這次唐三匨答應得痛快:“成交。”
他們把紙條攤平扣在桌面,陣營分明,在桌面上劃分了明确的楚河漢界。
“我輸123,我們一起換。”唐三匨說。
随着倒數聲讀到結尾,他和小陳就像急于印證什麼,迫切地翻開紙條,手部動作模糊到出了虛影。
荊舟不緊不慢仔細确認手上的兩張字條都寫着冤大頭,心裡踏實不少,但對面那倆人的表情卻不怎麼好看。
“我靠,荊舟你...你真是鬼!”小陳兩顆眼珠子都要落到唐三匨手上的字條上了,不住說:“我怎麼這麼倒黴啊!”
“這就叫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還來的還是來了。”唐三匨把紙條揉成一團塞進褲兜,忽然攬住身邊人的肩膀,跟着把人往前一推,“去吧小陳。”
小陳絕望:“為什麼是我?”
唐三匨眼含熱淚:“相信我,你的血不會白流!”
小陳:“......”
荊舟盯着對方綠一陣白一陣的臉,嘴角微微上揚兩毫米說:“我會給你個痛快的。”
小陳直吸冷氣,眼一閉腿一蹬,英勇就義。
荊舟的力氣實在很大,對付小陳這樣軟趴趴的對手基本都不用使勁,用他的感受來說就是剛想擡手扇個風,對面的手就被自己按在桌子上了。
唐三匨一看這個鬼也太猛了,吓得撒腿就跑。
荊舟沒管這陣從眼皮底下鑽過去的風,先是安慰了一下變成屍體的小陳,鼓勵他多強身健體,然後慢悠悠走出三班的門。
唐三匨像個兔子似的一眨眼竄到走廊盡頭,随後身影一拐消失不見。
荊舟順着他逃跑的路線追蹤,到走廊盡頭往右一拐,前面是男女生的洗手間,而右手邊的樓梯,往上走就是二樓。
因為唐三匨跑步的聲音很大,這會樓梯間的燈全亮了,但違和的是,樓上卻聽不到一丁點跑動的腳步聲。
荊舟靠在扶手邊,心說唐三匨去男廁所是自取滅亡,但他也總不能躲女廁所去吧。
帶着這個猜想,他走到女廁所門邊,實在是沒好意思往裡進,就給眼睛調了下焦距往裡粗略地掃了一眼。
潔白的瓷磚鋪滿地面,從洗手台一直延續到女廁深處,左右兩排隔間的門全都所得好好的,不像有人在。可荊舟就像釘在女廁門口一樣,放在太陽穴上的手肉眼可見的逐漸用力,放大在視網膜上的影像不斷向前推進,直到定格于廁所深處的某個點。
幽黑的潮濕空間裡,最深處的隔間門闆内測隐隐約約閃着光。
殷紅、詭異。
那是荊舟再熟悉不能的顔色。
考慮到可塑晶體可能再次現身,他顧不得許多,直接沖進女廁所,快步跑到最深處的隔間。棚頂的感應燈随着腳步聲一盞接一盞亮起,荊舟一把拉開門,一個拇指指甲蓋大小的紅色晶體深嵌進門闆裡。
這東西怎麼會出現在女廁所裡?荊舟想不明白。但現在更要的是盡快将晶體提取出來。
為了避免被外面路過的人看到,荊舟走進隔間内,給門上了鎖。他仔細觀察着晶體嵌進門闆的深度,右手食指尖端沿着晶體邊緣描了一圈,然後将畫面在眼前放大。
淡藍色的光點再次出現在荊舟五指頂端,他将所有光點彙聚于右手食指,排列成一根大約一厘米的針,朝着晶體嵌入的位置刺下去。
細細的光點像是别針深入門闆,手上稍加用力,晶體沿着邊緣慢慢與門闆脫離,等到晶狀物表面高出門闆平面,别針插進最深處用力一翹,晶體徹底從門裡剝離出來。
和前幾次見到的形态有所不同,摻着黑發條紋的晶體不斷發出宛如螢火蟲般的光。荊舟立刻聯想到研究室發回來的報告上說過晶體可以自主生長。難道這就是它自然生長時會出現的表征嗎?
荊舟蹙着眉将晶體拿在手裡仔細打量一遍,突然發現一個微小的深紅色菱形晶核。
難道這就是可塑晶體可以生長的關鍵?
來不及多想,他把晶體揣進褲兜,快步往女廁所外走。他必須盡快向接引人和研究室報告這件事。
因為時間緊迫,他邊走邊啟動數據傳輸器,飛速鍵入關鍵信息。走廊另一邊有很輕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荊舟立刻背過手去,一擡頭,差點與來人在廁所門口撞個滿懷。
蔣歸呈先是看了他一眼,然後眸光輕擡,注意到他身後的女廁所門,表情在十分之一秒内透露出好奇的神情。
“你怎麼在這裡?”
荊舟張嘴就說:“尿急,進錯廁所了。”
對方若有所思地點了下頭,笑着說:“那應該确實是挺急的。”
荊舟進女廁所這事應該就蔣歸呈知道,他确信對方不會到處亂說。可塑晶體還在他手上,荊舟不想在此多逗留,本來想找借口離開,可偏偏餘光瞄到唐三匨忽然從樓上竄下來的身影,跟着見他一面抱着扶手一面低呼:“呈哥!救命!”
蔣歸呈扭頭打量他:“你這是...”
唐三匨伸長了手指過去,“荊舟是鬼!他要殺我!”
蔣歸呈被他逗得樂了,沖他招手道:“隻是遊戲,又不是真的會殺你,不至于怕成這樣...下來吧。”
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唐三匨迅速跑到對方跟前,無比期待地問:“呈哥,你抽的是什麼簽?”
一個簡短的問題讓荊舟的心思忽然被勾走了一半,他立刻朝蔣歸呈看去,聽到對方說出了兩個字。
“巡警。”
荊舟沒做聲,微抿住唇,手指在口袋邊貼了一下。
鬼和巡警之間有連鎖反應,唐三匨仿佛看到了黑暗中的一縷曙光,激動道:“卧靠,有救了!”
蔣歸呈覺得有點好笑,“你自己定的遊戲規則,不過掰手腕而已,幹嘛那麼害怕?”
“掰手腕而已?”唐三匨我可是親眼看見小陳就義的,荊舟那手勁太恐怖了,我是發明這遊戲的人,别讓我第二個挂行不行?”
荊舟眸光一沉:“...那你想誰第二個死?”
唐三匨眼珠子滴溜一轉,往蔣歸呈身後縮,“呈哥我支持你,跟他比!”
沒等那人開口,荊舟當即就說:“我不。”
唐三匨怒了:“不帶耍無賴不比的!”
荊舟卻根本不理他,扭頭看向蔣歸呈問:“你想不想赢?”
蔣歸呈似乎對他的提議很感興趣,于是道:“你說。”
“說個屁說!”唐三匨沖上來要捂荊舟的嘴,同時振振有詞道:“呈哥你不能聽他蠱惑啊!鬼沒被除掉的話你赢不了!”
但話音未落,荊舟給出了一個他始料未及的說法。
“蔣歸呈,唐三匨在騙你。其實他是鬼,我是冤大頭。你看我手裡的簽。”
說着,一隻帶着薄繭的掌心遞到面前,上面的字條分明寫着冤大頭三個字。
唐三匨眼神都直了,心說怎麼還帶這麼玩的,這不就是在釣他這條大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