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死謝罪便是!
回想着男人挂斷通話前說的最後一句話,荊舟關掉通訊器,手自身側垂落,又無意識地慢慢攥緊。
他有一種強烈的預感。
接引人馬上就會到藍星和他做個了斷。
*
天氣轉涼,操場的人漸漸多了起來,學生們的歡聲笑語包圍着整棟教學樓,樓内卻十分安靜。
二年組的會議室裡,兩位舊相識面對面呆站許久,經年往事如洪水翻湧而來,将他們推出時間之外。
二十年前——
綜合樓四層,走廊盡頭的階梯教室裡空無一人,但僅過了兩秒,便有兩件白大褂推開門,一前一後進來。
走在前面明顯年長許多的男人在經過講台前忽然駐足轉身,眉頭緊鎖,朝跟在身後的年青人抱怨。
“單樂行,都跟你說了多少次,沒有得到教導處允許的情況下禁止擅自使用化學實驗室,你怎麼昨天又進去做實驗了?”
年輕人眨着一雙銀灰色的眼睛,雙手插進大褂口袋,随口道:“實驗室禁止私自使用是為了約束那些沒有本事還有心思不純的人,擔心他們出意外。但是我和他們不同。”
“我知道你是化學系高材生,但是你獨自一人做實驗也是有危險的,何況還是在深夜。如果發生什麼意外,救援不及時,後果不堪設想。”
男生不以為然,更是沒憋住情緒,嘴角緩慢上揚,竟當面笑了出來。
“秦老師,您不用擔心,我死不了。”
“怎麼着,你命大是吧?”長着挑眉看他一眼,忍不住吐槽道:“你是在煉丹爐裡煉過,還是在福爾馬林裡泡過?有金剛不壞之身?”
“老師你可真會開玩笑。”單樂行仿佛聽了極搞笑的話,捂着肚子笑起來,片刻後才收斂笑意解釋:“我的意思是,我所做的那些實驗對我來說都太簡單,就像平時随便做飯似的手拿把掐,怎麼可能出什麼意外。”
老師趕緊擺了兩下手,勸阻道:“可大意不得!前段時間隔壁就因為化學品處置不當發生爆炸,傷亡慘重!”
“别自己吓自己,老師。”男生重新将雙手插回口袋,“我都說了…”
咚咚!
說話間,有第三者不合時宜闖入。教師内的二人朝門口轉過頭,最先映入眼簾的是襯衫西褲,緊接着是筆挺高挑的身材。他站在教室門口,右手剛敲過門,還保持着半擡的姿勢。
“老師打擾了,半個小時之後有一個研讨會,需要借用這間教室。”
“哦好,我這就走。”一隻腳剛賣出教室,忽然覺得哪裡不對。
“哎對了。”他略微仰頭看向高瘦的年輕人問:“你是哪個院系的?怎麼看着面生?一會開研讨會的事,我怎麼不知道?”
對方整理一下胸口的黑色領帶,解釋說:“老師,我是東院德育所的,不是西院科研的學生。”
“哦…”老師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緊接着又好氣地問:“東院不是自己有大會議廳嗎,怎麼跑到咱地界上借場地開會?”
“那是因…”
“東院會議廳從三天前開始就已經在翻修了老師。”
“害!瞧我這記性。”說完又飛快地往自己學生學生臉上瞥一眼,忿忿道:“還不都是讓你氣的!”
男生調笑:“我哪敢。”
這老師真是好脾氣,自己一本正經講話,學生當面嬉皮笑臉,不把話放在心上,卻一點也不生氣,還繼續語重心長地勸導道:“好好記着我的話,别再違反規定了,這次就不讓你寫檢讨了,下不為例。”說完邁着方步走出教室,身影率先在走廊消失。
後來的男生本想擡腳進教室,一擡眼,穿着白大褂的男生像堵牆似的站在他面前,若有所思地看過來。
“德育所的人啊…學術一定特别權威。”
西裝男挑眉看他:“我要布置會場,你還有什麼事?”
西裝男:“有點好奇你學什麼的?”
“譯語教育。”
“譯語?”西裝男頓時來了興緻:“那我可得試試你。”
十分鐘後,教室裡傳來一陣厚重的掌聲。
白大褂似乎找到了令自己非常滿意的東西,整個人從精神煥發、神采奕奕,原先懶散調皮的嗓音都變得十分振奮。
“果然專業。你是我在藍星遇到的,能把D7語言的文法字義翻譯得最好的人。”
白襯衫朝他淡淡一笑:“謝謝誇獎。”
“你叫什麼名字?”白大褂對面前這個人是真來了興趣,總是蒙着一層鉛色的眼中終于有了亮光。
“你呢?”
仿佛感受到了心電感應,兩個人接下來的動作出奇地一緻。白大褂左手掀開衣襟一側,手指向胸口,展示别在内衣上的名牌;白襯衫左手摸向腰間,抽出别在腰帶上的會議入場卡…
“單樂行。”
“成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