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天台的引魂燈既現,兩條道都未必安全。”泠秋用劍尖挑起半盞殘破的引魂燈,磷火明滅間,他看清了石壁縫隙間黏着的菌絲:“這是司天台用來傳聲的鬼耳蕈。兩條水道都被種了标記,分頭行動隻會被逐個擊破。”
“那便全擠在一條道裡當活靶子?不如師兄帶着蛟骨往右道去,我與李兄去左邊鬧些動靜——”
“胡鬧!”出鞘的五行劍攔在少年身前,阻止他貿然離開,“你當司天台的人都是瞎子?這種小把戲瞞不過一裡路。”
腐水漫過腰際的寒意愈發刺骨,左邊的水道飄來一塊織物殘片。褪色的石榴紅紗浸滿暗渠污水,邊緣還黏着半片金箔,似乎是胡姬舞娘在平康坊常穿的舞裙。
與此同時,右道深處傳來羯鼓悶響。渾濁的水波漾開奇異的紋路,竟在石壁上投射出模糊的街景——延壽坊的天生堂門前,波斯燈籠在夜風中輕晃,檐下風鈴正随着某種韻律震顫。
“蜃景。”泠秋揮出劍氣斬向幻象,沉聲道,“蛟龍骨的怨氣易化海市,專門誘捕心智不堅者。”
被斬開的幻象重新聚合,其中藥鋪的門簾忽被掀開,“陳今浣”的身影施施然踱出。那人脖頸光潔如新,手中把玩的也不是蛟骨,而是串浸滿蜜糖的柘枝漿果。“多香甜呐……”幻影沖他們露齒一笑,指尖碾破的漿果淌出黏稠汁液,“何必抱着截朽骨當寶?”
蜃景雖沒有進一步侵蝕,真實情況也不容樂觀——暗渠頂部落下細碎的泥渣,左道深處隐約傳來牆體開裂的悶響。李不墜的刀刃映出衆人凝重的面容:“分頭走或許真是死局,但擠在此處……”他忽然用刀柄叩擊石壁,空闊的回聲裡混着砂石簌簌墜落的雜音,“這暗渠撐不到半個時辰。”
猶疑期間,右道的幻象愈發清晰,此刻竟浮現出長明觀的景象。靈丹殿的晨鐘在虛空中回蕩,藥圃間的白術挂着露珠,月華提着水瓢轉身微笑——那幻影甚至沖着泠秋眨了眨眼。
李不墜再次揮刀劈水,刀風驚起的浪花打濕了衆人衣襟:“管他左道右道,總得選條路!再磨蹭下去,咱們就埋在這了!”
陳今浣的觸須悄悄探入右道,在觸及某物時驟然縮回:“右邊百步處埋着鎮水獸的石像,看制式該是隋炀帝年間的東西。若是能啟動機關……”他凝視着右道深處鎮水獸模糊的輪廓,忽然将蛟骨塞進泠秋懷中,“勞煩師兄帶着它往右去,遇到三足蟾蜍石像就敲碎左眼。我與李兄去會會那位波斯娘子,說不定還能讨些曼陀羅粉當手信。”不等對方反駁,他已轉身蹚向左道。
腐水翻湧着漫過胸口,泠秋抓住他後領的力道幾乎勒斷喉骨:“你當司天台布的局是平康坊的花燈謎?左道盡頭的曼陀羅香足夠讓你永遠醒不過來!”
“那便正好,做夢可比現實有趣多了。”少年掰開他的手指,破損的指尖在對方掌心留下血痕。他瞥了眼右道幻象中嬉戲的“月華”,“就像師兄您……當真分得清此刻是夢是醒?”
李不墜的刀刃突然橫在兩人之間,暗紅經絡如血管般搏動:“要吵出去吵!妖邪,你既有膽選左道,到時候可别後悔!”
“李大捕頭這是怕了?”
“怕你被幻象勾了魂,回頭還得費勁撈屍!”男人拽起他往左道走去,靴底碾碎了沉在水底的引魂燈殘骸,“先說好,若你半途發了癫症,小爺直接敲暈了扛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