狠戾的劈砍截斷他的狂笑,暗紅經絡如活蛇般從刀镡攀向刀尖。那些紋路在雨中泛着妖異的血光,仿佛某種古老的符咒被喚醒。被砍下的小腿上,蓮莖自發尋找着斷口,卻在觸及經絡時驟然萎靡,化成靛藍黏液,如沸水般蒸騰出腥臭的霧氣。
“瘗官之力…居然能傷到它?”泠秋的劍陣見勢收束,霜火雙劍交叉插進白袍人脖頸。他從未見過李不墜的刀如此暴戾——暗紅經絡已順着手臂爬滿男人半邊臉頰,連瞳孔都染成了駭人的赤色。
“原來如此。”白袍人垂首望着被腐蝕的身軀,嗤笑時下颌骨正不斷融化滴落,“居然在你身上留了後手……看來那家夥‘重來’了那麼多次,還是有點長進的嘛。”
李不墜沒有理會,仍舊猛烈劈砍,刀鋒深深地沒入對方胸口時,暗紅經絡突然暴起反噬。瘗官之力帶來的負擔順着刀身逆行,将他的右臂腐蝕得血肉模糊。男人卻恍若未覺,赤紅雙眸中唯餘癫狂:“把…他……還回來……”
白袍人用潰爛的嘴角扯出一個和善的弧度,他拍了拍李不墜的肩膀,收斂起自身氣息,用無比真誠的語氣說:“好啦好啦,不逗你了~我這不是回來了嘛。”
三人俱呆滞了半息,下一瞬,一根粗如兒臂的蓮莖穿透了李不墜的腰腹。
“哈哈哈哈哈哈!這你也信?太好笑了!”白袍人狂笑着拔掉脖子裡插着的兩把劍,腐化的身軀化作萬千蓮瓣四散。雨中傳來他最後的嗤笑:“百醫宴上,且看你們能救得了幾人……”
雷聲漸息,雨轉雪。
于雪眠艱難地支起身子來到橋墩旁,左腕上的血玉钏已經恢複如初。她望着滿地狼藉——泠秋脫力癱倒在河床,五行劍斷成三截;李不墜蜷縮在血泊中,腹部流出汩汩殷紅,右臂傷痕累累潰不成形;而白袍人消失處,連半點影子都沒留下。
泥犁子的絮語如附骨之疽:“多謝款待。嘻嘻~阿姊的陽壽…還剩兩年零三個月哦。”
遠處傳來了金吾衛的腳步聲,鐵甲碰撞的铿锵聲混着枯枝被碾碎的細響,在寂靜的雪夜裡格外清晰。于雪眠踉跄着扶住石礎牆迎上前去,掌心未愈的傷口被冰涼的青苔刺得發麻。
如今隻有她尚能活動,帶着兩名傷患遁逃或是正面沖突都不是明智的選擇。尤其是李不墜,他腹部的窟窿血流不止,要不了多久便會斃命。
隻能利用于府的名聲賭一把了。
随着腳步聲不斷接近,街巷的拐角後亮起一片模糊的橙黃,接着,幾名提着牛皮燈籠的金吾衛闖入少女視野。夜巡的隊伍逐漸逼近橋面,為首的校尉突然駐足,佩刀出鞘半寸,警惕地環顧四周:“有血腥味。”
那人不一會兒便發現了橋下的三個黑影,巡邏隊中的弓箭手按流程拉空弦示警。于雪眠掬起橋洞下的積水,洗去臉上的血污,試圖恢複官家小姐的儀态。
她将殘破的掌心藏進袖中,在弓箭手即将射出實箭警告之際,出現在了金吾衛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