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舌舔舐着泠秋的後頸,鈎鐮倒刺刮擦筋膜的鈍響混着皮肉燒焦的腥氣。于雪眠的視線被血污模糊,泥犁子的絮語卻愈發清晰:“要逃麼?解開第三層封印,我替你殺光這些蝼蟻……”
少女跪地喘息,指尖深深扣進青磚縫隙,喉間翻湧的血沫在齒間凝成腥甜。她望着東廂房沖天而起的暗紅經絡,那些遊蛇般的紋路已攀上檐角鸱吻,将整座府邸籠罩在血色蛛網中。阿箬支離破碎的襦裙殘片正挂在廊柱上,像朵凋零的辛夷花。
“李兄……”泠秋的劍穗流蘇已被火焰燎去大半,渾身真氣在經脈中逆行如刀。他反手握住刺入肩胛的鈎鐮鎖鍊,霜氣順着鐵索蔓延,将三名波斯死士凍成冰雕,避開緻命一擊,“醒醒!”
回應他的是震耳欲聾的咆哮。東廂殘垣轟然炸裂,李不墜的身形在煙塵中膨化成三丈高的血影。暗紅經絡在他體表虬結成甲,大刀已與右臂融為一體。男人揮臂橫掃,失控的瘗官之力掀起腥風血雨,波斯死士壯碩的身軀如紙片般撕裂。
“當心!”于雪眠滾地避過飛濺的瓦礫,血玉钏在高溫中灼燒腕骨。腦海中的尖笑聲愈發猖狂:“還沒認清現實麼?離了我,你救不了侍女,救不了同伴,也救不了自己!”
絕望。耳膜在轟鳴中幾近失聰,血珠順着下颌滴落,在青磚上洇出細小的圓斑。她望着李不墜膨化的軀體撞碎東廂月洞門,暗紅經絡貪婪地吞沒了沿途的石雕欄闆,勢将整座庭院絞成泥灰。泥犁子的絮語溫吞而粘稠,仿佛千萬隻螞蟻正順着脊髓向上攀爬:“阿姊的傲氣還能撐多久?半個時辰?一炷香?還是——”
幾乎是殊死一搏,少女用盡全部力氣抓住鈎鐮鎖鍊狠狠一拽,倒刺刮開掌心肌理的同時,借着反作用力翻身躍上斷牆
“用這個。”泠秋立即會意甩來半截斷劍,劍格處的北鬥紋正在高溫中泛着青光。他肩頭插着的鈎鐮随動作搖晃,血珠順着鎖鍊滴落成串,“刺他神阙穴!”
話音才落,李不墜的刀鋒已劈開最後一名波斯死士的鐵甲。那人胸腔爆開的血霧尚未落地,便被瘗官之力吞噬成暗紅經絡的養分。于雪眠反握斷劍,找準時機躍下斷牆,靴底剛觸及滾燙的地磚,整片地面突然如活物般翻卷。暗紅經絡破土而出,纏住她腳踝将人倒吊至半空。
失重感襲來,泥犁子趁機在她視野中繪出幻象——陳今浣被鐵鍊懸在冰窟深處,白袍人從他的胸腔中鑽出,對她露出一個陰冷的笑。少女的瞳孔驟然收縮,斷劍脫手的刹那,李不墜膨化的右臂已橫掃至面門。
說時遲那時快,真氣鎖鍊及時纏住她腰際。泠秋拽着鎖鍊末端撞向殘存的照壁,青磚碎屑如霰雪紛揚。于雪眠重重摔進殘破的荷花缸裡,缸底凝結的薄冰割開側臉,血腥與淤水蠻橫闖入肺泡,讓她止不住地嗆咳。
“他在找東西……”說話與呼吸都伴随着劇痛,她望着李不墜在于府橫沖直撞,掀開了東廂房頂四處翻找,“他…也在找陳仙長。”
仿佛印證她的話語,男人突然停止破壞,膨化的身軀轉向正廳方向——那兒靜靜躺着枚纏有黑線的銅錢。
“既然如此……”泠秋抹去唇邊血漬,從懷中取出崔老贈予的、封有陳今浣血氣的木偶,“李兄,看這裡!”
他将槐木人偶高高擎起,木紋表面沁出的暗紅漿液在火光中泛着妖異光澤。李不墜膨化的身軀驟然僵滞,暗紅經絡如遭雷亟般蜷縮震顫,喉間滾出野獸負傷般的嗚鳴。赤紅如血的雙瞳死死盯着木偶,和它嘴角那抹熟悉的譏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