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此人在某人面前如此死裝,雲尋筝不禁無語地别過頭去。
莫遠舒倒是對他刮目相看,連連贊歎:“于兄,沒想到你竟如此有膽魄!”
這算哪門子膽魄啊!
但莫遠舒既然都誇他了,他就更不好意思嚎叫了,隻好繼續打腫臉充胖子,憋着,左大腿捏麻了就捏右大腿,右大腿捏麻了就捏左胳膊。就這麼硬生生熬過了漫長的生骨,莫承厭懷疑自己都快入土了,渾身虛脫無力,像是蛻了一層皮,癱軟在地動彈不得。
莫遠舒又給他拿了幾顆丹藥補充體力,雲尋筝陪在他身邊繼續專心緻志地玩斷肢,溫若卓在一旁安靜地看着,所有的首席一點也沒有要趕路的意思。
這讓莫承厭很是感激和愧疚,他握了握依舊腫脹不堪的腳踝,悄悄套上靴子,扭捏着對雲尋筝小聲道:“我已經好了,咱們可以走了。”
莫遠舒剛想說吃完生骨丹最好先休養一段時間……一會兒,一會兒也行,雖然現在的環境條件不是很适合,但也聊勝于無,他不急着趕路,想來溫若卓肯定也是如此,哪知他甫一張嘴,就見雲尋筝将手中玩膩了的斷肢甩給莫承厭,自己又順了一顆近旁的頭顱:“沒門,乖乖等着吧,閑無聊就玩它解悶。”
喔~沒想到雲首席也會開這種小俚語的玩笑嘛!
莫承厭也是這麼想的,他趕緊一個勁兒為自己解釋:“我能行,我腿腳現在嘎嘎棒嘎嘎有力……”
雲尋筝聽不下去,一把揪過他耳朵,在莫承厭的痛呼聲中扯到自己嘴邊,咬牙切齒地用氣音道:“我說的沒門是字面意思。”
——原來不是自己的原因!
莫承厭終于安心地老實了,捧着斷肢開心地瞧,突然察覺到不對勁。
于是他又趕緊傾身湊到雲尋筝耳邊,悄悄道:“你咋知道沒門的呀?”
雲尋筝:“要不你睡吧,時候到了我自會叫醒你。”
莫承厭:“……”
既然雲尋筝都下令了,那他不睡白不睡,他的腦袋真的很難受。不知為何,這次醒來之後總是一陣一陣地劇痛,或許是之前撞門的時候不小心磕到了腦袋,才疼暈過去的說不定。
邏輯非常自洽合理,莫承厭樂得悠閑,悄悄挪出點身位,向後傾身一躺,朝雲尋筝的方向側起身子,甫一閉眼,腦子就像終于得了空般,很快入睡了。
雲尋筝掃眼看向莫遠舒和溫若卓,如今她被魇間這麼一折騰,也懶得打理心情去擺什麼禮儀待人——反正其他人也沒看見——平鋪直叙道:“逸之需要休息,兩位沒什麼意見吧?”
做為醫者,莫遠舒當然是沒意見了,他擺了擺手,後又看向溫若卓。
溫若卓坐在他身旁,離雲尋筝最遠。他涼涼地掃了眼雲尋筝,又垂眸看向背對着他的莫承厭,什麼話也沒說。
那就是默認了。
雲尋筝也沒閑心再搭理他們,哪知視線一回收,瞄到莫遠舒的那瞬間,見他正認真地看向自己,嘴還微微張開,顯然一副想詢問點什麼的樣子,給她吓得趕緊閉眼也裝睡。
懶得演。
這是雲尋筝内心最真實的想法。
瞧這兩眼一閉啥也不管的架勢,莫遠舒隻能欲言又止,他歎了口氣,移開了目光。
莫承厭在他身邊,背對着他,在睡夢中安靜地蜷縮起身子,鬓邊的頭發垂落,擋住了臉,睡得——
很乖。
這是莫遠舒看向他後,腦海裡第一個蹦出來的詞。
畢竟他縮得厲害,像是習慣了努力縮小自己所占的空間,不惹他人麻煩,又或是常年在大寒天的睡眠中得不到足夠的溫暖,亦或是……與他的性子有關。
但無論如何,都不應該出現在于逸之身上。
因為他見過于逸之睡覺的樣子。
猶記得那時他十八,已入芫旸宗,跟随衆師兄前往百年一開的沙海秘境探寶,秘境開啟時間半月有餘,當時齊聚了天下能人異士。他因與溫若卓結伴同行,便經常碰到與溫若卓同為浮黎宗的于逸之。
秘境裡,大家累了都是席地而睡,一群人一起圍在一棵大樹下修養生息是常有的事。半夜輪到他放哨時,他閑來無事,便常常觀察所有人在睡夢中最無意識的模樣。
奇怪。
莫遠舒輕輕撩開莫承厭的碎發。
依舊是于逸之的臉啊。
莫遠舒左看右看,内心一個又一個的謎團。他願稱這對道侶是世上最奇怪的組合,單拿出來讨論都已經令人匪夷所思了,合在一起讨論就更是重量級。雖然感情看着不似作假,雲尋筝确實不會輕易對人如此放松沒警惕……
莫遠舒在那廂沉思,雲尋筝在這廂皺眉。
得益于那人,她的靈力依舊可以使用,于是雖閉着眼,但依舊可以眼觀八方耳聽四方——她放出了靈識,自然把莫遠舒剛剛所有舉動都看了個分明。
不行,不能讓他有太多的機會接觸到于逸之。眼太尖了不是好事,再看下去可能什麼也藏不住。
她很少接觸莫遠舒,對其知之甚少。如果莫遠舒能識相地不去探究,她倒無所謂莫遠舒的同路。
要不是當時那門來得比莫遠舒晚,不然她早走了。
為了讓于逸之稍安勿躁而随口堵他的話成了現實,煩得她看到莫遠舒的那一瞬間轉過頭去不想再看。
那門出現的瞬間,如果他們當時順利進入,便隻能專心破魇了,也沒有現在這麼多事。
就不應該心軟于逸之那隻腳。
雲尋筝現在真的是如芒刺背,她真想拉着旁邊這個一無所知的人換一間魇屋睡。内心焦躁之下,對面右側的門忽然“咚”了一聲。
除她以外無人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