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一片冰涼。
背部剛一觸及石床,刺骨的涼意瞬間穿透了單薄的衣物,直抵肌膚。莫承厭的身體不由自主地蜷縮着,指尖無意識地劃過石床表面,被粗糙而冰冷的質感撓得發麻。
他顫着呼出口氣,視線恍惚,什麼也看不清。
隐約有金屬碰撞發出的清脆聲,下一刻他喉間一緊,一股巨大的力量強行将他的脖頸拽起。灼熱的鐵鎖勒進皮膚,帶來一陣刺痛,莫承厭的呼吸不由得急促起來,他還沒有所動作,就有一隻手鉗住了他的下颌,逼迫他張開嘴,而後,有些許粉末傾灑而進。
幹澀嗆人感讓他咳得很難受,可那粉末還在不管不顧地倒着。
手臂酸疼無力,莫承厭用盡一切力氣抖着手,企圖碰向那大力鉗着他的手。可他還未碰到,那手便猛地放開,随之而去的還有那不斷折磨他的粉末。
本就因一條鐵鍊被迫拽起而沒有支撐的身體一時摔回石床上,寒意順着呼吸侵入胸膛,連帶着心跳都似乎慢了一拍。莫承厭悶聲咳着嗽,試圖壓抑住那股從脊背蔓延至全身的冷意,然而身體的顫抖卻無法控制,他依舊抖得厲害。
那人伸手,拍着他的臉頰,道:“别裝死。”
好熟悉的聲音。
哦,哦,溫若卓的。
莫承厭後知後覺地努力睜開眼。
他的目光有些茫然,盯着頭頂上方模糊的陰影,花了好一會兒時間才重新聚焦,看清眼前的人。
那人彎下身,那張美得宛若天仙的面孔湊到自己近前,盯着莫承厭的眼神如同冬夜的寒風,毫無溫暖,隻有凝固的冰冷。但溫若卓的手依舊撫着他的臉頰,即使莫承厭睜開了眼也隻是輕輕用拇指摩挲着,動作輕柔而細膩,像是好不容易抓到,便不願放手了。
掌心下的溫暖和那森冷的眼神形成了鮮明對比,莫承厭小心翼翼喘息着,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溫若卓道:“解藥我隻給了一半。”
聽到這話,莫承厭理所當然沒什麼反應,甚至還有點意料之中。
溫若卓用着極度輕柔的語氣道:“你告訴我一些我想知道的事情,我就把剩下一半的解藥給你,好不好?”
絕對不是什麼好問題。
莫承厭抗拒似地縮起脖子,好似要從他掌心下逃出。然而這微不足道的舉動在溫若卓眼裡卻有如排山倒海,瞬間就引起了溫若卓強烈的反應——手腕猛地一用力,鐵鍊驟然鎖緊,在一陣金屬聲中,莫承厭喘着粗氣,被往前拽了幾公分。
溫若卓隻是低聲道:“好不好?”
可能不太好。
莫承厭直覺溫若卓肯定問不出什麼好事,例如又要問他上輩子怎麼死的這種一看他就答不出來的問題。他必須想辦法脫身,否則後果簡直是不堪設想——得益于溫若卓方才好心施舍的一半解藥,他的力氣逐漸得到了恢複,一把去扯腰間令牌,下意識要聯絡松賀寒的手指一頓,指尖一轉,轉而迅速劃着呼喚雲尋筝的手勢,在兩顆玉石接連亮起的刹那,嘶啞着喉嚨道:“雲尋筝……”
——電光石火間,握在手裡的令牌猝然被搶走,線繩“啪!”的一聲斷裂開來,繼而整個令牌如流星般飛射而出,重重撞擊在一旁的石壁上,發出了滿含怒火的聲響。
幽幽亮着的兩顆玉石随着線繩的斷裂而熄滅了,根本沒時間給對面的人出聲詢問的機會。
溫若卓的手在抖。
具體一點的說,應該是溫若卓方才搶奪他令牌的那隻手在抖。
昏暗的視線中,莫承厭看着溫若卓沉默地用另一隻手握住自己那隻顫抖不已的手腕,朝他輕輕笑了一聲。
“也不過如此。”
溫若卓道。
雖然眼神一直盯着莫承厭,一刻也不曾離開,但莫承厭就是有種奇怪的預感——這句話并不是在對他說的。
好不容易恢複了點力氣,一直躺着也不是個談話的樣子,莫承厭慢慢支起身子,在黑暗中睜着雙亮晶晶的,略顯迷茫的眼睛回看溫若卓。
卻見溫若卓隻是輕輕吸了口氣,蹲下身,低着頭在地上尋找了一會兒,終于尋到了合意稱手的,拾起來遞向莫承厭,道:“折一隻草螞蚱給我吧。”
嗯?
和自己的猜測有重大出入,這次竟然隻是讓他輕松地編個草螞蚱?
莫承厭滿腹狐疑地看過去,果見隻是幾根長瘦有力的樹葉條,因為太長了而忍不住彎下了脊梁,在他面前輕輕晃着。
啊,又把他認成莫遠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