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石像一伸手,朝着他們五指微張。
下一瞬,在杳鐘晚身後,那原本被擊碎的石塊像是被那石像牽引,顫動翕張中,也迅速旋轉凝結成人形,灰色石塊凝成大腿,胸膛,手臂,雙手交疊置于胸前,而後脖頸立起,頭顱蓋上,略微低垂。
依舊頂着那副被刀削平的面部。
微張手的石像将手一按,另一個石像仿佛非常聽它的話,立馬張開雙臂,活動腕關節,一擡腳,像小山般重重朝他們踩下。
主人現,傀儡随。
松賀寒大喊:“先擊碎那個石主!”而後一把拽住莫承厭的胳膊,将他拉至一旁後,便低下頭開始掏着袖囊。
話音剛落,歲枝和杳鐘晚登時如離弦箭般飛出,眨眼間就閃身至不遠處的石主近旁,石傀見此,忽然轉道,噔噔噔跑向石主,護在它身前,兩手一擡,手臂就往兩人甩去。
歲枝和杳鐘晚同時翻身,一人踏至一條手臂,飛身往上,雙符一出,從兩側同時大力拍向石傀脖頸,石傀腦袋霎那間四分五裂。
而後倆人足年一點,一同躍上石主身上,在無頭石傀操縱着手臂抓向他們的那一刻,兩人忽然朝對方奔去,十指相扣,而後用力一跳,從石主肩上跳下,在灰塵土景中,落下一片白影。
不遠處,莫承厭愣愣地看着兩人無言的配合。
啊。
好像……符修也是可以近身作戰的,原來是他在此之前從未見過。
石傀的手臂自動捕捉人影,拳頭一張,向他們抓去,堪堪與兩人下墜的發絲尖擦過,一拳砸進來石主胸膛。
石主動作一凝。
心髒處被硬生生插入,被打出一大塊石頭。石主胸膛裂縫不斷擴大,它搖晃了一瞬,擡起手,緩緩握住石傀的手腕,還來不及做什麼,便在石傀掌心中逐漸瓦解,全身支離破碎。
無頭石傀忽然變得悲憤不已,堅硬的石身竟是發出了一陣撞擊人心的嗡鳴。響徹雲霄的震顫哀鳴聲中,離他最近的杳鐘晚和歲枝同時被憑空冒出的粗壯土筍拽入地底,而後出現在松賀寒身邊。
松賀寒額間全是汗,他眨了眨眼,緩解汗水刺入眼球的刺痛,從袖囊中掏出一個小東西。
無頭石傀轉過身,大步走來,歲枝和杳鐘晚不約而同地念着調話,而後兩人同時擡手,祭出一張符,金光編織下,金剛屏障再度生成,籠罩四人。
哪知松賀寒道:“撤走金剛!”
杳鐘晚一愣,歲枝卻是立馬收手,連帶着拽下了她擡起的手臂。
石傀擡起腳,巨大陰影遮天蔽日,重重落下,卻忽然停滞住。
石傀腳掌心下,站有一小型木偶。那木偶發冠頭飾立起,輕輕一抵,竟是抵住了石傀的萬般重。
石傀意有所感地縮回腳,而後矮下身,周遭小石塊收到引力,晃晃悠悠飛到它的脖頸上,重新凝成頭顱,将刀削的面部湊近那木偶。
莫承厭也跟着看去。
隻見那木偶被松賀寒雙手捧着,高舉于頭頂,仿佛在朝無頭石傀虔誠地獻着寶物。那木偶隻是被輕輕用刻刀雕刻出幾筆,就勾勒出了師尊般聽泉的五官神韻,他身着浮黎峰主服飾,閉着眼,微低頭,發絲靜靜垂落,雙手交叉疊于身前。
莫承厭瞳孔微縮。
不知為什麼,就是這姿态令他一瞬間冷汗就下來了。
好眼熟。
好像在哪見過。
見過很多很多,同一種姿态的木偶。
分明沒有眼睛,也沒有鼻子,莫承厭卻看得出那石傀在用盡全力分辨着什麼,好似睜大了無形的眼,看得個認真仔細,甚至用着無形的鼻嗅了嗅。
就這麼過了一會兒,四人都屏息靜氣地等待着。
明朗日光,投射在石傀身上,照亮了它身上的坑窪,又像是賦予了它此刻的表情,是一種說不出的複雜和感慨,好似想起了自己早已回不去的,令它熟悉又懷念的過往。
它緩緩站起身,往後退了一步,恭敬擡起手,往辭秋宗舊址一伸,沉默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