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盤翻倒,龍眼金橘骨碌碌滿地滾去,動靜不大,卻引得不少人驚疑失色,低聲怨怪起雷公子的暴戾行徑。
“關老爺都看不下去啦……”
“挨千刀的澳門仔,招晦氣呀。”
“快停手呀,别連累我們也被天收!”
老鄉長也趁機打起圓場:“好漢快收手啦,供果反倒以前從沒有過,關老爺不開心,會沖撞你之後的武運呀。”
邢鋒當即收手起身,主人雷公子依舊大呼小喝,他卻于無人處悄然松了口氣。渾身是血的烏鴉被擡下場,擂台地闆上積滿一灘濕淋淋的血迹,被拖把倉促攆幹,斑駁的漬塊卻怎麼也擦不掉。
自然也有人不信天譴,其中以信一為首:“搞什麼鬼啊……”
十二也頗為認同:“如果真的有天譴,雷公子早該被天打五雷轟了。”
莫妮卡未看案台,而是盯向反方向的角落,隻看到個人影一閃而過,頭上似乎戴着面具。
就着烏鴉留下的血印,下一場比試再次開始,十二少持刀亮相,打得也是極為漂亮,不失廟街風範,隻是照顧到人情世故,十二少沒讓對方輸得太難看,硬是等對招過三個回合,才用刀背将人擊倒。
小老虎一吹額發,拽步上前,彎腰伸手,對手早已被先前那場武鬥的血腥震撼,立刻用肘護頭,卻見十二少隻是攤開手掌,桃花滿面開:
“承讓承讓啦。”
他的刀在另一隻手上,沒有回鞘。
跳下擂台,十二少輪流向周圍人發問:“怎麼樣?我那一招帥不帥?”
“不錯不錯,有我當年一半風采。”tiger對于十二的一切都甚是寬容。
得了大佬誇贊,十二又不斷用眼光睐莫妮卡,求誇誇之心昭然若揭,然而不待他問出口,就被信一打斷了施法:“大佬,到我了。”
龍卷風應了一聲,站起身來,他看似凝定如深井,拍向信一肩膀時,張合的指掌還是暴露心緒:“王九不比邢鋒好應對,你要小心。”
“自己注意啦!”十二少也叮囑着好兄弟。
不夠,這還不夠,還少了一個人的關心。信一意猶未盡地撫了撫胸前的紅色領帶,不眨眼地看着莫妮卡的神情從牽挂變得嗔惱。
“喂!!!”不遠處的王九比手畫腳,擠眉弄眼,活像掉入清水的濃顔料,将湧動的情愫染得花裡胡哨。
莫妮卡聞聲睇去時,王九正在做口型,一個字一個字,似乎是:“我、會、打、廢、他。”
信一從未跟王九交過手,果欄瘋狗的聲名卻已聽過許多次了,王九可以在油麻地一帶橫行無忌,卻從未上門挑釁過城寨,信一很清楚,這些都與他這個頭馬無關,完全是憑借大佬龍卷風的餘威。
這一戰,不隻是他與王九,更是未來的城寨與果欄。
思緒沉定,信一無心去聽擂台外的聲音,聚精凝神,盯住那吊兒郎當的身影,蝴蝶刀正手速開,魚脊閃銀光,刀尖直指王九心膛。
比起信一的嚴陣以對,王九顯得格外不上心,仿佛刀影隻是墨鏡片上的塵粒,一驅即散,王九攔手架住信一腕肘,就勢反推,高聲嘲哂:“哈哈哈哈哈……你的刀好小啊,同你一樣。”
熟悉的陰陽怪氣,熟悉的垃圾話。
信一連退兩步,橫步止停,不驕不躁地回了句:“當然還是你比較老。”
人老,多吃幾年食鹽,攻勢猛些倒也正常,王九一掌有多少年功力信一不知,隻覺得這瘋狗在耍他玩。故意滿身破綻,又在最後一刻冷不丁推他一掌,踹個陰腳,接着連聲嘲笑:“哇,你認了,那我做大,你做小咯。”
“你想得美!”哪怕被逼至擂台角,信一身姿依舊如遊龍,穿于王九臂下,反手一劃,王九後衫裂出條豁口:“做叉燒都沒你份啊!”
“有份沒份不是你說了算呀靓仔,”王九轉身掃踢,大擒拿手直搗黃龍:“我就是鐘意她,你有本事,殺了我咯?”
信一躍空避鋒芒,蹑影追風,以連刺為回應,他聚精會神地觀察着王九的每一個動作,耳邊青筋微跳,副手反開第二把刀,劈斬王九腋下,第一次将王九逼退。
揮刺破空聲飒飒,外行眼觀耳聞,隻見黑豺白犬互相纏鬥,不分上下。
可王九甚至沒有用硬氣功。
莫妮卡切實領教過那門功夫的邪門,也懂王九至今不露手的緣由,一是為藏招守拙,二是他根本沒把信一放在眼裡。他就任由信一的刀刃沿着身體劈刺,每次的剛好躲過實則是遊刃有餘。
一身黑衫很快變得破破爛爛,偶爾沒躲過去,快刀也有在王九身體上留下細線般的傷口,溢滲出不痛不癢的血珠,西風刮過,吹開褴褛,為這金剛不壞身再繪刺青。
那細密的痛感爽得王九飛起:“斬得好,斬得妙,她說我這樣破破爛爛的時候最靓啦!”
場下,龍卷風、tiger、索娟、十二少不約而同地看向了莫妮卡。
“……”躺槍的莫妮卡咬牙切齒:“我沒說過。”
“莫妮卡,”十二少委屈巴巴,很是不服氣:“你喜歡這樣,我也可以的……”
“我真的沒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