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這種段位的撒嬌,莫妮卡毫無反抗之力。
一個鐘頭後,信一從雲端回到了陸地,莫妮卡依偎在懷中,微亂的發絲繞在他袖口,略有些癢。有那麼幾分鐘,他和莫妮卡都沒有說話,隻是各自消化着剛才發生的一切。
兩眼無神地望向車頂,信一如上次一樣唾棄起了自己,但他也是吸取了失敗的經驗——氣氛正好時,千萬不要敗興。隻是,信一不知道,他們是否可以開啟一段全新的、排他的關系。
“在想什麼?”信一搖了搖莫妮卡。
莫妮卡懶洋洋地回答:“雷洛。”
“喂喂喂?”信一急了,大力搖晃後,捧住了莫妮卡的下巴:“回答錯誤,我再給你一次機會。”
“唔唔唔……别玩啦……我認真的。”莫妮卡埋怨地在信一腹肌上掐一把,撐身而起,重新梳理頭發,回歸理性的速度令人咋舌:“我不太了解這個人,他輝煌的時候,我老豆都還沒想過讓我上桌,我從來沒見過他。”
驟然離懷,信一依依不舍,他幫莫妮卡整理着頭發與衣衫,體貼地開了通風:“他當年在香港勢大,整個警界都隻手遮天,但在雷振東和我大佬之間,他也不是一味偏幫自己人的。”
莫妮卡回眸,眉也疑惑地挑起:“怎麼說?”
“大佬早先也被打壓過,但等到有了人馬之後,雷洛的态度就變了,他甚至找過我阿叔做和事佬,隻是大佬他們同雷振東有血仇,都不答應。”信一怎麼看莫妮卡怎麼好看,心口麻酥酥的,但還是忍住将這段往事道出:“再後來,雷振東倒台,他也沒說要報複,反倒來城寨談生意,之後ICAC起底,他跑路時撤走好多,現在隻剩Lana姐一個,既做人質,又做搖錢樹。”
“凡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啦。”莫妮卡了然,分析起雷洛的行動也有了把握:“雷振東是他兄弟,但也不好控制,弄權嘛,沒什麼是不能合作的。一邊是自家親戚,一邊是後起之秀,分裂兩邊,再去調停……他算盤打得很響。”
可惜雷振東不講規矩,用那樣殘忍的方式殺了狄秋全家,雷洛這碗水再也端不平,撒了一地。
“所以,他這一次來香港,是來找機會的。”信一拍着腦袋,恍然大悟:“雷天恩怎麼死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不能憑這件事,在香港、澳門再撈到油水,一個淡出江湖的探長,受托調查已經可以大撈一筆,一旦抓到把柄,無論是交給青天會,還是威脅我們跟他合作,都穩賺不賠。”
“知道他要做什麼就好辦了。”莫妮卡微微一笑,顯然也有了成算,她在鏡中觀察着自己,已然整整齊齊,不見半點淩亂:“雷天恩他不關心,舊情人他不care,跟我老豆一樣,薄情寡義。”
“男人都一樣。”
信一趕緊舉起手,頭一個撇清關系:“青天大老爺,我沒有啊!”
他不僅沒有,甚至還想負責。
莫妮卡被他慌張的樣子逗得一笑,眉頭微松,卻未完全舒展開。莫妮卡雖然沒去黃家家祭,但她卻因各種原因想起威爾黃。不負責任的父親,獨葬的母親,信一知道,那是莫妮卡的過往,也是讓她難以開顔的因由。
“你到鑽石山,是為了祭你阿媽?”直白的問話脫口而出,信一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怎麼能就這樣直接問呢?
“嗯。”察覺到信一的懊惱,莫妮卡寬慰地笑着,似乎已不太在意:“沒關系,想知道我就告訴你呀,是我阿媽,還有一個我尊重的長輩,”莫妮卡歪回副駕,眼神有些空:“我阿媽其實沒有葬在hk,她生前已經跟我老豆離婚,神位不進黃家門,我當時年紀小,錢包不自由,是娟姐一天打好幾份工,才在鑽石山買了龛位,給她供香火。”
信一一早知道莫妮卡家庭狀況複雜,威爾黃明面上娶過兩房,婚姻功利,又重男輕女,但一日夫妻百日恩,就算是前妻,他竟然也不願意立個墓,因為害怕“落人口實”。信一心口一陣陣地揪着,他試着想象,如果他遇到這樣的事,生父這樣對待自己的生母,他會怎麼辦。
“沒關系的,我阿媽活着的時候,也沒把他當個人。”看莫妮卡親口說起時的淡然,她似乎早已麻木了。
“親人之間的牽挂,不是生死貧富可以隔絕的。我阿叔對我很好,就像我親老豆一樣,我現在有時候都還會夢到他,我知道,他肯定也好記挂我。”隔着座椅,信一牽住了莫妮卡,剛才是莫妮卡安慰他,現在輪到他投桃報李了:“伯母肯定也是一樣。有你和娟姐記挂,看到你們‘一對姐妹花,又靓又能打’,啊,現在還都做了富婆,她在天之靈,一定會很欣慰的。”
莫妮卡終于眉眼俱笑,牽着信一的手晃蕩幾下:“你少看點《歡樂今宵》,盧海鵬都要收你做學徒了!”
如常的對話,暧昧卻又點到為止。可明明在不久前,已經不分你我,信一無端生出些空落的危機感,忍不住再次将人吻住,四目相對,誠摯又滿懷企盼:
“今年清明,我可以為伯母上一炷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