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置所周年慶當日,莫妮卡提前抵達了會場,等将流程草草過完一遍,手表指針已過九點三十分,來賓入場即将開始。她喝完剩下的熱咖啡,打開粉盒,對着圓鏡,将妝容細緻地補好,露出一個燦爛親切的微笑。
其實沒人要求莫妮卡這樣笑,但她一想到隻要順利地度過今天,就徹底不需要威爾黃了,便忍不住感到愉悅。
會場入口,一路布置着象征愛心與慈善的花牌,簽到台上,亦放置着各式紀念品同鮮花。莫妮卡同另外兩位年輕的社工守在此處,負責迎賓簽到,幫嘉賓佩戴活動領花。
未到十點,已陸陸續續有車到達,第一個到的是福利署觀禮代表,莫妮卡打起精神,溫言笑語地同人寒暄:”Kitty姐,你來了我就放心啦。”
“不用這麼緊張,你們已經做得很好啦。”代表則是一臉輕松:“而且今天除了贊助人和部分慈善界人士會到場之外,沒有收到風聲說有大人物到場,都是自己人,放松點。”
聽她這樣說,衆人都是一喜,接着将人送往内場落座。
“喂,我沒遲到吧?”熟悉的慵懶腔調滿含笑意,拂過莫妮卡的耳畔,是信一。莫妮卡立刻轉過頭來,滿目的驚喜魔術一般,化作了驚豔。
身形闆正,肩寬腿長的信一是天生的衣服架子,有這般得天獨厚的外形加持,也使得他時常貪靓,衣櫃裡時髦衣褲層出不窮,更新疊代也是極快,有些甚至都來不及穿,就被丢到最下層吃灰。唯獨正裝,除了十八歲成年禮之外,信一沒再添過新裝,身上這套戰衣,還得靠龍卷風慧眼識穿搭。
親手養大的仔,龍卷風最了解。簡單的濕發側背,就能凸顯信一的骨相。海軍藍色的西裝外套收腰墊肩,将他身形拉得更是挺拔如松,内裡無論是銀灰色馬甲還是溫莎領襯衣,都是為了讓色調更輕盈,袖扣和領帶夾上的小巧思也是為了不往沉悶古闆走,并不贅餘。這身行頭同信一本身的特質融合得極好,襯得他格外高大俊雅,翩翩貴公子一般。
信一對莫妮卡的眼神格外滿意,全然忘了出門前還在擔憂是否用力過猛。直到發現自己完美融入氛圍,還頗得莫妮卡青眼。于是他微笑着走近幾步,手放在胸前行紳士禮,腕間露出Moon Watch的表殼,顯然也是龍卷風的私藏:“Miss,could you please help me put on this boutonniere?”
這位小姐,可以麻煩你幫我系領花嗎?
“米兔米兔!”莫妮卡剛要應答,十二少朗聲加入,同信一站作一排,任君擇選般積極又坦然。
可惡的學人精!信一咬着後槽牙憋悶,莫妮卡的注意力也随聲而離。
挑衣服時,十二提出了自己的主張,除了要豔壓信一之外,還要寬松舒适。tiger表示豔壓信一怕是有點困難,但定能讓十二穿着舒服。
于是幹脆選了套美式休閑西裝,把十二少往加州海岸的風味打扮,卡其色外套隻收腰身,幹脆連墊肩都不要,靠着十二少用兩隻渾圓健碩的胳膊去撐起衣廓,黑色亨利領襯衫解了兩顆扣,日光下鍍成麥色的脖間盤着一條銀蛇粗鍊,貴氣又野性。而小老虎的頭發也是第一次被梳成大人模樣,微卷全背,乍一看,還以為tiger返老還童。
各有各的好啊,各有各的妙。莫妮卡不知該看誰,又想着這場合重要,怕自己笑出聲,幹脆誰都不看了。她才伸手拿起一朵百合領花,要幫信一别在左胸袋間。
長指擋住花葉,信一耐心問:“為什麼不給我玫瑰?”
莫妮卡微微一笑:“不好意思呀藍先生,今日安排,男士襟花是百合,女士襟花才是玫瑰。”
信一這才撤了手,任由莫妮卡擺弄,十二少也上前來,得意洋洋的樣子十分可愛:“怎麼樣?今天沒給你丢臉吧?”
“是沒有給廟街婦幼互助組丢臉呀。”莫妮卡忍住捏他臉的沖動,糾正道。
相比之下,莫妮卡便穿得十分簡單了,珍珠白的幹練洋裝,沒有半點裝飾的全盤發,就差把“事業心”寫在臉上。可信一還是覺得她怎麼樣都好看。他手撫過銀黑的衣扣,毫不吝惜自己的贊美:“你今晚也好靓,如果晚上有舞會,我一定請你做我舞伴。”
“别油嘴滑舌啦,”信一原以為莫妮卡會同他多說兩句,可等系完領花,竟毫不留戀地将他推走了,接着又給十二系:“你們的位置在右邊,快點進去坐。”
信一正打算酸十二幾句,餘光見後面款款行來的身影,也變了臉色。
是鄭女士。她自然也看到了信一和還在争寵的十二少,卻依舊笑意如常,她穿着與莫妮卡同色的禮服裙,領着一隻金色手袋,雍容大氣。
“快點走。”信一拽着十二離開,他不想在這個地方跟鄭女士對上,倒不是怕她,隻是顧忌莫妮卡難做。
莫妮卡早就準備好了,眼看鄭女士走近,立刻獻上一個親昵的貼面吻:“媽咪!”
“莫妮卡。”鄭女士欣慰地回應道。在人前,他們永遠都是一家人。“母女”相擁時,紫羅蘭與山茶融成一片香海,鄭女士用隻有莫妮卡才聽得到的聲音告誡:“知道追你的人多,但是要跟狂蜂浪蝶嬉戲,你也看看場合。”
而狂蜂信一和浪蝶十二少,正為這段塑料母女情掉了一地的雞皮疙瘩。
莫妮卡松開懷抱,笑着應聲:“我知道。”
提點到了,鄭女士也不再抓着不放,而是繼續做着面上功夫:“莫妮卡,這次活動辦得好出色,你要跟大家多學學。”
“是,我也學到好多。”莫妮卡也都一一應承,而後明知故問:“啊,爹地為什麼沒有一起來?”
“他還有公務要處理,等這次忙完,我們一家人吃頓飯啦,他也很挂念你的。”鄭女士的面具沒有分毫松動,扮演粉飾太平的繼母,她得心應手。
像威爾黃這麼好面子的人,今天卻不肯來,顯然對她的不滿已經到了極點,演都不演了。
剛将粉玫瑰在鄭女士胸前别穩,又匆匆來人提醒:“莫妮卡,方先生來了。”
莫妮卡怔住,又聽一聲訝異:“方先生竟然親自過來?昨天不是說好,讓助理代送花籃嗎?”驚歎完,那人又向莫妮卡奉承一笑:“到底是莫妮卡你面子大哦,請得動這尊大佛。”
“……”莫妮卡餘光經掃鄭女士處,隻見她臉上作僞的笑容消失殆盡,目光寒涼刺骨。莫妮卡隻得先如常安排下去:“先别說這些了,先去把内場的名牌換掉,然後告訴主持人調整發言順序,記者那邊也要打好招呼,快去。”
等交代好一切,從容的步伐已向着簽到台而來,追随着蜂擁而至的,還有無數打氣精神的記者,以及興奮按動的快門聲。
莫妮卡向着鄭女士低聲解釋:“不關我的事。”
“最好不關你的事。”鄭女士冷冷丢下這句,扭頭入場了。
莫妮卡嚴陣以待。向她走來的中年男人戴着眼鏡,一身英式西服,面容滄桑而沉穩,盡管他盡量親和,又有鏡框壓陣,仍舊無法削去眼中迫人的銳利,他擡眸掃過莫妮卡的面容,不經意般落在那早已準備好的領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