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燭,我有時候想周公子當時拒絕我是對的。”
像是做了許久的心理建設,謝辰熹擡眸,她略有些不安的琉璃色瞳仁微微顫抖,慌亂地左右掃視後,認命般地躲在了鴉羽似的睫毛下。
坦然說出這句話時,謝辰熹到有一種釋然的感覺。
“若是接受所不喜的人,不僅僅傷害了自己,也傷害了其他無辜的人。”
“阿燭,我覺得你與周公子走得近,應該明白他的為人,也能理解我的意思。你也是在鼓勵我,讓我從心所欲……”
謝辰熹比誰都明白,一個永遠活在規矩裡的女子,就像溫水裡養的一尾魚;溫水逐漸加熱,要不接受被安排的命運、要不跳出去博一個虛無缥缈的生機。
“總覺得你與這世間的所有人都格格不入呢……”
這句話謝辰熹是以玩笑般的口吻說出來的,但明燭卻不由得打了個激靈。
“如果謝小姐有什麼難處,雖然我人微言輕,但也能盡自己所能開解開解謝小姐。”
“确實是……”
謝辰熹宛然一笑。她五官是極具女子柔和的美感的,明燭一直覺得這樣的女子是芙蕖,隻可遠觀不可亵玩,即使枯萎,也是花瓣轟轟烈烈地一齊灑落,依然留着褐色的、幹枯的莖傲然霜雪。
本以為能聽到謝辰熹與她說出什麼,卻隻見一個上了年紀的顧府家仆在花園外走來,三步并作兩步走近打斷了謝辰熹的話。
“謝小姐,顧夫人從祠堂出來了,邀您一起用早膳,辛苦您久等了。”
略微弓着身子的家仆站在明燭前面,硬生生隔斷了她與謝辰熹的目光,有一種刻不容緩的催促态度。
明燭也隻能低眉順眼地不吭聲,以免被捉住了什麼麻煩。
“好,請您帶路。阿燭姑娘,我們有緣再會罷。”
謝辰熹微微颔首,她跟着家仆離開花園,臨走時向明燭報以略帶歉意的一笑。
明燭其實此時深陷于謝辰熹的個人魅力之中。她有時候挺恨天道的,她應該拿爽文劇本,帶着謝辰熹這樣的女子成為天選之子,隻可惜,她不是穿書女強組的。
花園的盡頭是一條略有些彎曲的小橋,過了短短的小橋就可以直接看見顧溫的小庭院。
此時庭院正好開了門,明燭也沒再多想,直直往顧溫的院子裡去。
這次她再進去時,沒有什麼人出來迎她,也沒有人來阻攔。她這才發現顧溫的府邸下人真的很少,即使是顧府整個府上的下人都不多,聆月軒來了一幫人後可能才勉強算是熱鬧。
這樣偌大的門庭,卻隻有稀疏幾人住在這裡。
明燭回過神來時,她已經走過了這條不長不短的長廊。顧溫所在房子的大門已經被打開,一眼就能看見那木供台上的兩盆蘭花。于是明燭進去前在井邊接了一小瓷盆的清水,用竹舀子漫漫地往花盆裡澆水。
就在瓷盆中的水要見了底時,身後傳來了少年愉悅輕快的聲音。
“阿燭姐姐!”
他自己搖着輪子從屏風後出來,依舊是昨日那樣有着福娃娃感覺的打扮,虛弱的面容上是如冬日暖陽般的笑容。但或許是有些心急,他毛茸茸的衣袖被雕花的屏風拉出了許多突兀的小毛毛。
明燭覺得顧溫還挺小孩子脾性的,倒擱下手裡的東西,上前幫他把勾出線的袖子整理好。
“姐姐吃早膳了嗎?”
“還沒有……”明燭其實想解釋自己并不餓。
顧溫笑意盈盈地望着明燭,他搖着輪椅到檀木桌旁:“等等這兒會擺上飯,阿燭姐姐一起吃吧~”
聽到顧溫的話,明燭笑了笑想拒絕,卻發現自己的嘴角僵硬的很,想笑也難笑得出來。
“姐姐,你不開心嗎?”
察覺到明燭的不對勁和勉強,顧溫毛茸茸的腦袋湊到明燭面前,他認真地看着明燭,眼裡滿是擔憂。
或許是有很多事情讓她現在這樣頹廢吧……明燭很難找到一個合理又正當的借口,許許多多的事像雪花般堆疊起來,她隻能從中撿出一個不是很有關的事情。
“今天看見了謝小姐,她心情不好,但我似乎也沒有安慰到她,沒來得及說什麼她就去見夫人了……也不是什麼很讓人傷心的事吧。”
“唔……姐姐和阿熹姐姐很要好嗎?”
顧溫忽然變得小心翼翼,他眉尾向下撇,眼睛前段因為憂慮撺起一個小小的三角。
對于他來說,這是朋友間的關心。可是他也不擅長解決這樣的問題,他孩童一樣的心思似乎在努力理解這樣的事情。他沒有在乎的朋友,對于安慰人的話也沒有過多可以适用的詞彙,這讓他心裡無比的别扭,以至于眉頭快要擰成一個小山包,整個人泫然欲泣。
“怎麼阿溫開始傷心了?”
明燭有些無奈的好笑,她将少年腰間被手抓亂的紅縧整理好,似是一種安慰。
“昨天,昨天我聽娘親講了,是謝小姐被賜婚了。”
突如其來的一句,是顧溫無措的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