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鳳逃了一整天,才最後能在霍休的小樓松口氣,喝幾口酒。隻可惜追着他的人也很有能耐,他沒能多歇,就得再飛檐走壁逃一回。
追在他身後的是個女人,很美的女人。
女人實在是漂亮,美得令他心驚,眉眼之間水波流轉,颦笑皆是風情,特别是擡首看你的一刹,路邊生長得極好的野花也失去顔色。
可這樣美的女人,帶來的也一定不是一般的麻煩。
他上一個遇到的,便是歐陽情,天下第一的名妓,也帶給了他天大的麻煩。還好他福大命大,朋友多總能找到一兩個願意搭救的,和他一樣傻的傻瓜。
所以即便他愛極了美人美色,也絕不願再輕易踏入這陷阱,心甘情願被人利用。
然後陸小鳳就逃了,逃得比誰都快。他的輕功在世上本就少有人及,他逃起來的時候,應當是誰都追不上他的。
但女人坐在馬車裡,陸小鳳到哪她就跟到哪,從這裡到那裡,相隔即便算不上千山萬水,也有些路途,每次追上他,前後都差不了一刻的時間,有時甚至讓陸小鳳覺得他找到的朋友們都為女人提供了消息。
也是,如果是他遇到朋友被如此美人追着跑,他當然也樂意為人提供方便。
于是他前腳剛踏出門,還沒來得及運功,女人就在他面前跪下。
陸小鳳一愣,他見過的,大多數的美人,即使算不得高傲,也是自持美貌,從不肯輕易與人示弱的,這般動作,他也是第一次見。一時間,他走也不是,離也不是,隻呆在原地,不知所措。
女人跪在那裡,黑紗罩在她身上,地下滿是鮮豔的、剛摘來沒多久的花瓣,花香盈滿鼻腔。
而後美人擡眸,眼中端是一汪秋水,惹得男人們心顫。
美人落淚本就是男人們最見不得的事,若是換個時間地點,說不定下一刻就什麼都會發生了。
然陸小鳳又不是真的腦子有問題,在這種時候,他往往算不得一般男人的,他見過的美人太多,即使如同這位一樣的并不多見,他也不是不能對她狠下心來。
于是他再一次拒絕了美人的邀約,陸小鳳從沒聽過金鵬王朝,也不知道大金鵬王,美人是自己找上來的,和他沒有前緣也不會有後事,他理所當然地幹脆。
在聽到陸小鳳的再三推拒後,美人沒有再耗下去的耐性,索性拿出了他絕對不可能拒絕的籌碼。
她拿出信物,交與陸小鳳看。
美人說:“花滿樓此時正在金鵬王朝的宮内做客,不知陸小鳳陸大俠,有沒有興趣去和好友喝一杯酒?”
陸小鳳當然認得。他朋友很多,但和花滿樓一樣關系這般好的卻少,自極樂樓一案以來,他們幾乎無話不談,他之前到江南,原本就是打算去找花家七童的,隻可惜還沒到小樓,就離開了,再後面,就遇到了這美人的手下。
看着女子手中的花滿樓的玉佩,陸小鳳無奈地攤手,如果不是他了解花滿樓是怎樣的謙謙君子,或許會以為他的朋友在春風一度後被美人順走了玉佩也說不定。
“為朋友坐坐馬車總是不礙什麼事的。”
陸小鳳最後說道。他踩着車夫旁邊的踏闆飛身上了馬車車廂的頂部,舉着酒壺又往嘴裡倒了兩口,天下第一富人霍休的酒,他怎麼可能浪費。
廖清歡馭馬離開蜀中後就換了衣裳,青色長衫,沒什麼精細的花紋,在他身上卻如松如竹,俊秀挺拔到會有膽大的姑娘隻見了他的背影就差人跑上前來遞荷包,被他的面具吓退後還不依不饒。
不得不說愈靠近北方這些女子的行為就愈發大膽,剛出蜀中的時候還隻是遞荷包,後面就開始扔花扔手帕,路過北方某地時,他有次松松面具透氣,最多露出了半個下巴,就甚至有招親的小姐想将繡球抛到他身上,被他躲開後,還叫人來請,結果他帶好面具剛回頭要拒絕,那姑娘就跑回了屋裡不出來了,也不知道是怕了還是怎麼。
大抵是隻有看到他面具下是張惡鬼般的臉,從額前下來都是可怖的傷疤之後,才能使她們知難而退罷。隻可惜即使他的心再黑,也不會對普通良家女下手,也就不可能給她們看他的臉,更何況他臉上半點疤痕都沒有?
快馬加鞭幾個日夜,到山西時,廖清歡身下的好馬已換了兩匹,剛巧公子來信說下次多賜他一匹野性難馴的汗血寶馬,他才敢如此奴役一路上的驿站小二,也不知道他留下的銀子夠不夠那些馬吃好喝好恢複精力。
不過他兩次都留了足足十兩,想來隻要小二有點心,都是夠了的。如果他回去前見不到那兩匹馬,小二就别想留了,一兩個人而已,他還賠得起。
廖清歡這回沒有冒進,而是坐在酒肆的二層雅間裡聽下面的高談闊論。世上大抵是沒有比這種地方更便于獲取情報的,那什麼号稱江湖百曉通的大智大通,不也是在青樓裡混迹才能說他是無所不知?
當年公子找到他,據說也是通過那龜孫大爺才了解到峨眉還有他這樣的家夥。因此後來同他講的時候,還高看了大智大通一眼。
他也的确這些年裡通過酒肆、客棧、青樓往來的客人嘴裡知道了不少事情,早如木道人一直在拼命隐藏的那點兒過去,遲如剛聽到的陸小鳳與花滿樓昨日在街上和朋友叙舊。
他剛坐下喝茶,小二手腳麻利地下到大堂同掌櫃說小話,就有兩個持刀大漢大跨步進來坐下,将小二叫了過去,位置靠門,兩人都背對着大街,說話聲音卻像是特意說給什麼人聽一樣大,要了一壺好酒,兩三碟下酒菜,酒菜剛被擺上桌,便迫不及待地談論起來。
“聽說昨日陸小鳳剛到山西就和山西雁他們碰上了——不知你有沒有見到?”
“我哪有那麼大膽子!隻是聽說——他是同一個瞎子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