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滿樓本來對陸小鳳的朋友長什麼樣沒什麼興趣,但聽到陸小鳳少有的誇贊後竟有些惋惜自己看不到了。就算是号稱第一美人的林仙兒,他都沒聽陸小鳳這麼稱贊過。
同時他更覺熟悉,好像很多年前,他也見過這麼個人,長得極為出衆,世間衆人皆為所折服。
廖清歡又動了,腳腕上的鈴铛又傳入聽覺靈敏過人的花滿樓耳裡,他邊一步一步上前靠近兩人,邊回答陸小鳳的疑問:“陸兄可聽過丐幫的秋靈素夫人?又可曾聽過大漠裡的那一位?長相的出衆與否,可能是最有力的武器,也可能……是一道你躲都躲不掉的催命符。”
然後他在陸小鳳的注視下,走到花滿樓面前,問道:“你可願摸摸我的臉?”
花滿樓一震。他能感受到這人的呼吸就在他對面不遠。
這話他好生熟悉,而他一想竟惹得頭疼萬分。到底他忘記了什麼?
廖清歡本就想看如玉的花公子變臉,此時也顧不得太多,隻想着他都記得,那年長他幾歲的花滿樓,又怎能輕輕松松就說句不記得了?
于是他聲音輕輕地補充道。
“七童哥哥。”
他說話的語氣不像彎腰在花滿樓面前的二十上下的男人,更像是七八歲甚至更小的孩童,叼着糖葫蘆一樣字句含混聲調上揚,軟軟的,一下子就把花滿樓拉回過去。
那時正是他失明前最後一次出遠門,七歲的孩童不過是随手搭救了一個五六歲的小小厮,盡心盡力地照顧,隻是剛給人換了身衣裳,洗淨髒兮兮的臉,他就不得不歸家,走得匆忙也沒能帶上人,現下想來,那個孩子,怕是在他走之後就入了火坑。而後鐵鞋大盜來襲,他雙目失明後竟忘了這些事情,更别提再去救一回人了。
而那個孩子,年幼時的長相就與常人不同,若說别人家的孩子長得好,最多說一句白嫩可愛,但他在為人擦淨臉後,發現身邊衆人無論大小,竟都被那張臉所迷,比起凡人,更似仙妖。
終是他做錯了。
花滿樓伸手撫上廖清歡湊過來的面頰,果然在左邊眼下摸到了熟悉的小痣,忽的心下大定。
無論過去都發生了什麼,現在那個孩子還能以這樣的姿态站在他面前,就已經夠了。
“是……小青?”
花滿樓開口,才發現自己嗓子幹澀得驚人,語調還有些顫抖,他是知道自己沒法求得原諒的,但他還是想求個心安。
廖清歡知道花滿樓是在摸那顆痣,不閃不避還送了上去,“是我呀,七童哥哥,十多年不見,你瞎了的這雙眼,應該算得上報複?那想來我也不必多言。”
陸小鳳沒想到自家摯友和新認識的朋友之間還有什麼往事,但他向來是個聰明人,知道什麼時候該開口說話什麼時候又最好閉嘴,而現下就是他必須閉嘴的時候。
然後他們兩個就聽到廖清歡語調輕快地說着讓他們脊背發寒的話:“你看,就算是七童哥哥當年一句話沒說就抛下我一走了之,我還不是活得好好的?七童哥哥你真的應該謝謝那鐵鞋大盜将你弄瞎,若是現下的我出手,可就不僅僅是瞎了眼能解決的事情了。”
“我啊,在那座小樓裡呆了七八年,學得最多的可就是些折磨得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法子,就是七童哥哥的背後是江南花家,我也不是不能伸手的,畢竟隻要對面的是人,我能鑽的空子,可就大了去了。”
他們當然知道廖清歡說的都是真的。
世上能完全不受他相貌所惑的人少之又少,而人心恰恰是最不能賭的東西,自他們行走江湖以來,又碰到過多少貌似情同手足,實則兩面三刀的事情?
更别提陸小鳳的朋友,往往都是些難測真心的家夥,他吃過的虧越多,就越不願再看到這種事情,就越廣交好友,也越容易被蒙蔽雙眼。
隻是世間難得一陸小鳳,縱是自己朋友犯錯,也從未姑息其中任何一位,不是朋友不夠重要,隻是有些時候,黑白本就不該混淆,而陸小鳳,也剛好不是會為了一個朋友,放下心中大義的人。
廖清歡沒有再說下去,而陸小鳳和花滿樓也不知道該往下接什麼話,一時間隻有他們三個的呼吸清晰可聞。
而後他們的門又被人從外面推開,先前去處理那滿地狼藉的霍天青走進來。珠光寶氣閣的總管、天禽老人的老來子此時眉頭緊皺,似乎遇到了什麼難以理解又不得不相信的事。
“霍總管可遇到了什麼事?”憋了許久的陸小鳳終于有機會說話,自然一馬當先。
霍天青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決定向他們和盤托出。
“蘇公子的屍體,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