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西門吹雪傳出消息,要将決鬥推後一月,葉孤城将地點改為京城的紫禁之巅。[1]
衆人嘩然,卻又忍不住期待這即将在皇帝宮中上演的一戰。
八月三十,京城。
農忙時節,往往隻有京城裡的人還和往常一樣多,可這次不同,西門吹雪和葉孤城即将在京城比武的消息一出,無數江湖人便蜂擁而至。
即便他們不清楚到時候能不能看到這兩個人決鬥,但若在京城見到這兩個人哪怕隻有一面,也算是值了。
于是整座城都變得蠢蠢欲動起來。
廖清歡牽着墨雪,穿行在他很熟悉的大街小巷之間。
他身上還穿着奔波途中耐髒的黑色衣服,和身旁的墨雪幾乎融為一體。
但這還是墨雪第一次到京城來。
京城的路遠比外面平整得多,更适宜人,而不是馬匹行走,墨雪剛進城門時,每向前一步都要試着踩一踩地面才肯走,幸好時間還很早,廖清歡來得及親自牽着墨雪慢慢磨蹭,要不然以墨雪的脾氣,或許等他準備出京時還會用鼻子朝他噴氣。
這可比他的親生爹娘要更像他祖宗得多。
盡管墨雪走得很慢,但他們還是在天黑之前回到了王府。
太平王府,位于京城西側,富麗堂皇更甚皇帝還是太子時居住的府邸。昔日太平王大敗敵國,為減輕帝王猜忌,親自歸還虎符,并與妻兒定居京城,自此再未踏出過京城一步。[2]
這樣忠君愛國的太平王,卻有一個生出不臣之心的兒子——朱玉流。
而朱玉流自年少前往南海學藝後,便為自己起了一個新的名字,随他已亡故的母妃之姓,名曰九。
九九重陽之數,自也象征九五至尊,他的野心,全在其中了。
已是夜。
墨雪被馬夫牽回馬廄,喂了食水便昏昏沉沉地睡去。
廖清歡則回到自己的房間,沐浴、換衣、佩劍,這些步驟缺一不可。
可當他從浴房中出來時,他的房間裡已站了一個人。
廖清歡一時間顧不得還未幹透的長發,便拱手準備下跪。
“九公子。”
宮九伸手将還未跪至地面的人扶起,他用的力氣很大,廖清歡不得不跟着起身。
“不必多禮。”他們在外相識,多用的是拱手禮,如果不是他那個讨人厭的爹非要對阿青吹毛求疵,他們之間才不會有這些虛禮。
甚至……阿青也不會一直穿着這身衣服。
廖清歡對此倒是接受良好,在他跟着宮九時,便是宮九座下最聽話的一條狗,那麼在朱玉流身邊時,又怎麼做不得太平王世子的貼身侍衛?
又或者說,對于他來說,隻要能待在宮九身邊,那其他的便都沒什麼所謂。
“公子可去見過王爺了?”廖清歡問道。
宮九皺眉道:“沒有。”
他其實并不經常回到太平王府,通常情況下,他即便來到京城,也往往會住在自己的宅子裡,又或者和廖清歡一起在青樓後院留宿,雖晚上吵了些,但也比這裡好。
“王爺在半年前便來過信,請公子歸家,如今已是十月了。”廖清歡道。
宮九知道他的意思,他的阿青父母親緣也很薄,大多數時候不會将有關太平王的事對他講,但這次,顯然不是敷衍敷衍就能過去的事。
他想了想,又想了想。
“今年是什麼年了?”
當今在位已有近十年,期間換過一次年号,廖清歡便将年份和年号一同說給他聽。
宮九的算數很差,廖清歡的房中又沒有紙筆,他隻好掰着指頭數數。
“是母親去世的第十年了麼?”
人的手指頭隻有十根,因此無論宮九怎麼數,都隻能數到十。
廖清歡面不改色:“是第十五年,王爺的意思是,想要大辦,隻是具體要怎麼做,又要做些什麼,王爺那邊還什麼都沒有說。”
“那就讓他說!”宮九冷笑一聲。
“公子慎言!”廖清歡提醒道。
若這裡是南海,自然是公子說什麼便是什麼,但現下是在京城的太平王府,總要提防隔牆有耳。
畢竟他家公子現在還未坐到那個位子上不是麼?
“哼。”宮九沒有再說話。
恰逢門外傳來敲門聲。
他們便齊齊看過去。
可門外的下人對他們家的世子已經很熟悉,他沒有進屋,隻是在門外恭敬地說道:“世子,廖侍衛,王爺有請。”
太平王早已等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