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王對廖清歡的印象一直很差。
在他看來,廖清歡跟着他兒子,既像一條狗,也像一匹狼,總之不像個人。
但作為一個父親,太平王又不得不承認廖清歡做狗時,沒人可以比他做得更好。
他隻是在憂心,像廖清歡這樣的人,又怎麼會對他的兒子一直忠誠呢?
但如此一來,便是一千多個日夜。
直至今日,廖清歡也依舊待在他兒子的身邊。
“流兒——”
宮九剛進門,就被他的父王堵了個正着。太平王已有近一年沒有見過他了,因此即便知道他武功很高,在外又有不少人護着,根本不可能受傷,也拉着他的袖子看了很久。
太平王的力氣是在戰場上練出來的,宮九很難在不傷人的前提躲開,更何況,他身後還跟着一個人。
“王爺。”廖清歡已戴上了面具,靜靜的立在一旁,見太平王眼神掃來,便拱手下跪。
太平王看着他,冷哼一聲,拉着兒子便想拂袖而去,卻被宮九反過來拉住了衣袖。
他提醒道:“父王,阿青是我的人。”
确實,廖清歡在府中的職位是世子的貼身侍衛,并不直接受太平王的管轄,隻是主仆上下畢竟有别,廖清歡才會在這裡跪他。
換句話說,若他不是宮九的父親,恐怕即便是太平王這等身份的人,廖清歡也不介意将人斬于馬下。
當然,廖清歡能不能打過他又是另一碼事——畢竟好歹他也是在戰場上厮殺了數十年,打過無數勝仗,才回到京中述職領功,安家立業,若是手上一點真功夫也無的話,他早就死在邊境了。
隻是……兒子啊,廖清歡這樣的人,不值得啊。太平王歎息一聲,又搖了搖頭,“起來吧。”
“是。”廖清歡起身,整個過程中,甚至連脊背都沒有彎曲一下。
“在外面候着。”太平王還是帶着自己的兒子走進了裡間,廖清歡就站在門外等候。
夜晚,很靜,家家戶戶都點着燈,既然不被允許進屋,廖清歡就盯着燭光,看它在夜風中搖曳。
或許是一會兒,又或許是很長時間。
總之,他沒有聽到裡面傳來以往兩人争吵的聲音,也沒有摔打東西,看來公子在這一年裡精神好了不少,竟然能和王爺說這麼長時間的話了。
廖清歡正百無聊賴地想着,他家公子就從裡間走了出來。
臉繃得緊緊的,看不出是高興,還是不高興,但就動作幅度來看,這場談話應該沒有很愉快。
宮九道:“阿青,回去了。”
廖清歡剛要稱是,便被太平王從身後叫住。
“廖侍衛,可以和你談談嗎?”
“跟上!”
或許對于很多人來說,這是個很困難的事,但廖清歡沒有猶豫,拔腿便跟上宮九。
“站住!”太平王沒想到廖清歡竟然這麼大膽,在他面前也敢什麼都不管不顧地跟宮九走。
廖清歡的腳步一頓。
他回過頭,語氣是前所未有的認真。
——“王爺,我隻是公子的一條狗,公子說我不必理會,我便什麼都聽不到。”
“好好好!”太平王被氣笑了,“真不愧是玉流養的一條好狗!”
廖清歡語氣更淡:“多謝誇獎。”
太平王實在沒辦法了:“這不是在誇你!”
廖清歡所在的院子在王府的角落,而宮九作為世子,就住在太平王的旁邊,因此,他們剛踏出太平王的房門沒多久,宮九便已站在了自己院子的門口。
他的院子很大,又新修葺過,一草一木都彰顯着世子應有的氣派。
隻可惜,宮九對身外之物的欲望想來很低,對他來說,海邊的石頭和皇宮或許都沒什麼分别。他們之中,更在乎這些的是出身平凡,甚至做過乞丐的廖清歡。
宮九忽然想起,剛才去廖清歡房間時見過的老舊紗幔和冰涼床鋪——
“阿青還要回去麼?”他問。
廖清歡道:“負責今夜值班的人不是我。”
言下之意,便是要回去睡覺休息了。
也是,阿青今日才到京城,一路風塵仆仆,就連墨雪都被累到一回馬廄就沉沉睡去,阿青更是很久沒有在舒适的房間裡睡上一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