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劍、見情。
西門吹雪目光灼灼。
他的指尖在腰間烏鞘劍的劍柄上滑動。
習劍之人,不會不關注劍。
因此即便西門吹雪對使用的劍并無偏好,亦從未相信過那些虛無缥缈的傳言——
他也依舊凝視着廖清歡,凝視着那把劍。
夜色已深,宮中長明的燭火在風中搖曳,他遠遠看着,沒覺得這把劍有什麼特别。
于是他便湊近了些。
這回,他終于看清了這把劍。
劍身是濃到已完全是墨色的紅,像是鏽迹、血痕,卻又能感受到淩厲的劍鋒。
這一定是一把削鐵如泥的好劍。
他想着,目光又落到廖清歡的面紗上。
這樣的劍客,竟也會為外貌所累,未免可惜。西門吹雪又記起臨行前妻子的殷切囑咐,便不再想下去。
隻是、隻是若是能與這樣的劍客一戰——
不,不,他今夜便有這樣的一戰。
西門吹雪擡頭望去。
他的對手,白雲城主葉孤城,正站在廖清歡的身後,同樣注視着那把劍。
——這兩個人之間,一定有着他不知道的故事。
倏地,在這一片寂靜中,廖清歡握劍的手輕巧地翻轉,唰的一聲,寒光凜凜的劍刃便入了鞘,衆人方才如夢初醒。
“虛名而已,不足挂耳。”
廖清歡的聲音很輕,在這樣的夜裡卻又很重,砸在人的心裡,像是在回應魔劍的名聲,又像在回應其他什麼。
随後,他擡頭望月,衆人的視線也被一同引去。
“已是五更天了。”他歎道。
此夜是月圓之夜。
此地是紫禁之城。
兩位絕世劍客四目相對,心下便都已明了。
正在這時,葉孤城動了。
他面龐冷靜,向廖清歡詢問:“你的劍為何解?劍道又何解?”
不是所有用劍的人都能被稱作劍客,也不是所有劍客都有自己的劍道,但葉孤城非常清楚,廖清歡的道,一定是和他,和西門莊主都截然不同的道。
西門吹雪也看了過來。
廖清歡夾在二位當世最有名氣的劍客之間,而後輕輕地,輕輕地笑了。
“劍就是劍,在下使的亦是普通的劍。至于道——”
“在下隻是極于情,便也極于劍罷了。”
隻是、極于情,便也極于劍?
葉孤城不置可否:“是嗎?”
不過有些事,确實不必問那麼清楚。葉孤城越過廖清歡,向他今夜的對手走去。
他隻需保證一件事——
“來年三月,若我失約……”
廖清歡心有靈犀般接上後面半句。
“在下自會尋找新的對手。”
而他們彼此都心知肚明,新的對手隻會是今夜殺死葉孤城的人。
——西門吹雪。
西門吹雪對這二人之間的故事不感興趣,他今夜是為了和葉孤城一戰而來,即便中間出現繁多差錯,他現在也隻會關注這一件事情。
至于廖清歡和他的劍,若他能活下來,自然有的是時間去想,去思考不是嗎。
于是,他第二次站上了紫禁之巅。
而這次,對面終于是值得他一戰的對手。
二人一觸即發。
可能隻有一刻鐘,又可能更久,在衆人屏息凝神間,勝負便已分明。
葉孤城的劍偏了一寸,西門吹雪出劍卻一如既往地準确。[1]
又冰冷。
他站在太和殿的屋脊之上,腳下是轟然倒地的葉孤城。
此刻,他心中隻剩冰冷的月。
陸小鳳看着葉孤城的屍體,心下既可惜,又慶幸。
可惜于這二人之間,終究還是死去了一個。慶幸于死去的人不是西門吹雪,不是他的至交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