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年廟會的前一天,容琪收到了一套新衣服。
玄色做底,銀線順着領子交織出如意祥雲的圖案,深紅的腰封能勾勒出少年人挺拔勁瘦的腰身,收緊的袖口幹淨利落,外面還配了一件深藍色的長袍。
容琪換上這件衣服的時候,幾乎認不出鏡中的自己。
不同于以往無害的淺色廣袖,這一身更像是如果他還是将軍府的小公子,長到現在這個年紀會穿的衣服。
鮮衣怒馬,風流恣意。
到了廟會當天,容琪心裡竟然有幾分忐忑。
上次書房之後已經有幾天沒見到魏護法,也不知道雨昕是因為事務繁忙還是隻是在躲他。
推開屋門,穿過石磚鋪就的小路,仿佛隻是一晃神,就見到了院門口站着一個白衣的身影正在等待他。
魏護法今日将頭發高高束在腦後,穿了一套月白的裙裝。
見慣了平日裡一身黑袍氣勢深不可測的魏護法,今日的裝束讓她看起來氣質柔和了很多,眉目間英氣十足,像個普通的江湖女俠。
容琪眼尖地發現自己來之前她約莫是在靠着門框打盹,聽到他腳步才匆忙直起身來。魏護法每次看向他的時候,那雙沉靜的黑眼裡總是有種他看不懂的溫和。
他心裡某處柔軟的地方突然就被輕輕碰觸了一下,漫上一股酸軟的感覺,加快步伐朝那個身影走過去。
見他走近,雨昕将手裡拿的盒子遞到他面前:
“小公子,新年快樂。”
沒理會她的嘴貧,容琪打開錦盒,是一枚品質上好的玉佩,下面用紅色絲線打了個吉祥如意的繩絡。
目光下移,容琪立刻就在雨昕腰間看見了一枚形式成對的,就連下面的絡子都一樣。
将玉佩系在腰間,眼前是魏護法伸出的手,容琪下意識就伸手牽了上去。
一路上容琪的心都亂着,等回過神來,兩人已經走到了集市。
這是魔教總舵附近的小城,意外地繁華又安甯。
街上早早挂起了成串的彩燈,街邊擺滿了小吃攤和賣首飾的鋪子,人群中還有雜耍表演。炸物和肉的香氣彌漫開來,幾乎人人都拿着幾串或者幾包食物邊走邊吃,摩肩擦踵,要不是兩人牽着手幾乎都要被擠散。
容琪和雨昕穿着一黑一白,腰間挂着同樣的玉佩。雖然容琪比雨昕低了半個頭,但氣場矜貴讓人不容忽視,怎麼看都是合适的一對。
隻是目光掃了路邊的小攤一眼,魏護法就去付好錢把炸串遞到了容琪的手中,搞得容琪都不敢再多看,臉頰鼓鼓地用眼神示意她少買點。隻不過魏護法似乎從中找到了樂趣,在路上看到合适的小飾品也要往容琪身上比劃比劃,覺得合适地就買下來,不一會兒手上就抱了不少東西。
“老爺夫人,買個糖畫吧?畫得可像了!”
路邊的小販熱情地招呼,還沒等容琪點頭,雨昕就把銅闆遞過去了。
小販麻利地把澄黃的糖漿在冰涼的鐵闆上一澆,不一會兒就勾勒出一對小人兒來,一個穿長袍封腰帶,一個穿裙裝束高馬尾。
容琪把穿長裙的小人兒拿在手中,點了星辰般的眸子看了半天,糾結得舍不得下口。誰知一轉頭就看到魏護法已經“咔嚓”一口把她手上的長袍小人腦袋咬了個豁口,還吃得嘴角都沾上了一顆晶瑩的糖粒。
“魏護法,”一股火氣騰地竄上來,容琪恨不得掰開雨昕的腦袋看看裡面是不是一塊石頭,他臉上突然揚起了溫柔的笑:“嘴上沾了糖。”
雨昕正想伸手抹一下,就看見容琪精緻的眉眼突然在眼前放大,下一瞬間,唇角閃過一抹溫熱的觸感。
容琪淡定地退開品着口中淡淡的甜味,看着雨昕呆愣的樣子甚至感覺有點得意。不過粉紅的耳垂還是出賣了他,并不如表面上裝的那樣平靜。
兩人停在路邊,四周人很多。容琪身後有行人靠近,眼看就要被撞到,突然腰間一緊,被雨昕單手拉進懷抱裡。
這一瞬間四周所有的聲音和氣息都被抽離,容琪感到血流加快,大腦混沌又清醒。溫暖的心跳相貼,分不清誰的更快一些。
魏護法的額頭埋在他頸間,他能感受到胸口傳來對方的震動。
“你笑什麼?”容琪忍不住挑眉。
雨昕擡頭,将唇貼到他耳邊:
“我在想你剛剛有沒有墊腳。”
“魏雨昕!”
“哎,在呢。”
容琪想推開雨昕,但腰間的手絲毫沒有放開的意思。有路人看向他倆,大多都是豔羨的目光,倒讓他不好再掙紮。
“容琪。”
雨昕的聲音響在容琪耳畔,溫熱的氣流讓他後腰發麻。
“你記得,以後如果遇到危險,就像今天這樣喊我的名字。”
容琪從她的語氣中感受到了然,似乎自己的一切再一次被看穿。但其中沒有絲毫威脅,隻有像是把他的心泡在溫水中的暖意。
“你……”你是不是知道了?
但這句話沒說出口,因為雨昕下一刻已經松開容琪後退一步,拉住他的手,神色裡絲毫不見方才的認真。
“走,帶你看個好看的。”
一路行至南邊的居民區,離街道有一小段距離。鼎沸的人聲變小了些,取而代之的是逐漸暗下來的天幕和柔和的夜風。
走到一處無人的宅院,雨昕伸手摟住容琪,足尖一蹬,兩人便飛身上了一處屋頂。
“這是誰家的院子?”
容琪并不怎麼怕高,隻低頭看着空無一人的宅院有些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