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眼神變得恐懼:“賀迦……你……”
“我開玩笑的。”賀迦解釋了一句,把你牽起來。
“外面有……”你的話還沒說完,他就推開了門。
刹那,外面亂糟糟的怪物們統一轉過頭緊盯着你,惡臭,腐爛的氣息撲面而來,你有瞬間的窒息。
可是他們沒有發瘋似地撲上來,而是靜靜地蟄伏在黑暗中。
原來怪物也會怕嗎?
當然你知道他們的懼怕不是來源于你,而是你面前這個,頹廢詭谲的弟弟。
回去後,你夢到了自己的父母,他們并未像你弟弟說的那般出了差,而是慘死在了車内。
你還夢見前去認屍的自己發了瘋地哭叫,周圍發出可憐的目光将你釘在地上,牢牢禁锢。
從夢中醒來,你的眼眶紅腫。
你那擅長面不改色撒謊的弟弟在你未曾察覺到前,對你撒下了很多謊言,直到現在你仍舊辨認不清他話中的真僞。
但你也隻能依附着他生活,他是你最熟悉的陌生人,也是你在這世界裡獲得的唯一安全感。
你揉了揉紅腫的眼睛,冷嘶了一聲,穿好校服背上書包。
“你要上學嗎?”
走到門口時,冷不丁傳來一道男聲。
你看過去,賀迦懶懶散散地斜靠在沙發上,一腿支起,再白的襯衫穿在他身上也莫名透出幾分陰郁的誘惑感,他微勾的唇殷紅,眼神笑不見底。
“今天是星期一。”
你移開視線,不知道為什麼,從昨天回來,你就害怕跟弟弟這雙眼睛對視,你總覺得……那雙眼睛比那些怪物的還要冷血。
“看來你并不受昨天的事影響,倒是讓我有些驚訝了。”你沒聽出他的語氣有半點驚訝。
“白天他們沒有攻擊性。”你捏緊書包帶說道。“而且你說過你會來接我的……所以我不怕。”
“……”
沙發上的男生沒說話,好一會兒才開口。
“行吧。”
“我不是很明白為什麼你一定要逼着自己上學。”
你對學校到底有什麼執着的,哪怕是面臨被怪物吃掉的風險也要保證自己不落下每一天的課程,你本來就該躲在這間屋裡永遠不出去。
你神情也有些迷茫,像是在思考般,你緩緩說道:“嗯……如果遲到的話,會被年級組通報……”
話音剛落,賀迦擡頭看向你,你沒注意到,仍在自我喃喃。
“通報會被全校聽到的,那實在太差勁了……”
直到腳踏進學校,你才猛地回神,有些懊惱自己怎麼又在胡言亂語了,不過還好卡點到了教室,也不用擔心通報了。
早原老師如往常般出現了。
他像是失去了昨天的記憶,目光落到你身上時毫不吝啬地朝你笑。
“喂喂!小玉,”有人戳了戳你的背,你往後看去,短發的阿绀神神秘秘地看着你說,“你真的沒在跟早原老師談戀愛嗎?!”
你有些不高興地撅嘴:“阿绀,都說了不要開這種玩笑!”
“可是他都那樣看你了呀?”阿绀捂嘴笑着,那個眼神甜膩膩的,好像能拉出絲來般。
你回想了下早原看你的眼神,普普通通,很平常啊。
“而且每次都單獨輔導你,其他人都沒有這種資格呢!很難不……”
“不準再這樣說了,我不許你侮辱早原老師!”你有些憤怒地看着她
。
她愣了下,盯着你的眼神不太對勁了。
你也愣了下,随機驚恐地看着她臉上的皮肉慢慢褪下,露出模糊的血骨。
“阿,阿绀!”你抖起身體。
然而一眨眼的功夫,她又恢複正常了,笑嘻嘻地看着你。
“你怎麼了!啊,早原老師看過來了!”
“小玉同學,棗绀同學,上課不要随意講話。”
“是……”
“是!”
你因為阿绀的異常鬧得心神不甯,尤其是下了晚自習後,早原老師敲了你的桌子,示意你拿上卷子跟他走。
你咬緊牙關,卻不免有些恐懼。
早原老師昨天被吃了,不知道他今天會不會也變成怪物……那時候别說賀迦來接你,說不定天還沒黑你就在辦公室被吃得一幹二淨了……
而黑闆上的倒計時天數一直沒變過,你也不想花更多時間在沖刺高考上了。
早原老師低下頭,那張溫和俊美的臉龐洋溢着笑意和疑惑,他俯下身在你面前晃了晃手,開口道。
“小玉同學?”
你回過神,對着面前的早原老師扯起笑來:“老師,我今天不太舒服,想早點回去。”
“這樣嗎,那小玉今天就好好休息,身體才是大事。”
“嗯嗯。”
說完,你低頭收拾。
今天走的早,路上有同學激動的聲音不斷傳來。
“你看論壇沒,校門口出現了個很帥的男生。”
“天哪…這,這也太帥了!”
“頹廢的氣質很吸引人吧,好少見的。”
“他好像在等什麼人,走!我們快過去,興許人家還沒走。”
你隐約已經知道她們在說誰了,隻是你沒想過你的弟弟真的會那麼早就跑來蹲你學校。
賀迦穿着永遠不變的白襯黑褲,像沒有骨頭般靠在牆邊,修長的身形如竹,眼眸懶散低垂,沒有分給任何一個試圖上前搭讪的學生眼色,抱臂的手指微微敲動,彰顯本人不甚耐煩的心情。
“你怎麼來那麼早?”你走過去,來之前你聽其他人說他已經等上三個小時了。
賀迦擡起眼,眼中銳利的冷漠一晃而過,随機笑着拉着你的手,沒有忽略的你手指一僵,匆匆移開視線。
“我又沒上過學,不清楚放學時間,畢竟從小到大爸媽就隻知道投資你。”他有些抱怨的胡說。
你一哽:“不投資我投資誰呢,我可是獨生女。”後面一句你說得很小聲。
“嗯?姐姐剛才說了什麼?”賀迦歪頭微笑着看你。
你扯了扯他的衣袖,轉移話題道:“沒,沒什麼,我們回去吧。”
把你的話聽得一清二楚的賀迦順着你的力道走,笑眯眯的好像很和善的樣子,隻是看學校時,眼神卻冷得很。
以前沒見着,現在倒覺得這棟建築有點礙眼了。
啊,其實他看什麼都很礙眼呢,越來越不想你接觸更多人更多事物了。
他有些煩惱地皺起眉頭。
今天是你回家回得最平靜、安然的一天,緊緊握着你手的弟弟比你高半頭,在注意到你看他後,他朝你發起一抹豔麗的笑容,不知道為何,你看得心裡有些癢癢的……
你慌亂地垂下頭,心卻因為這欲蓋彌彰的動作加快跳起來……
你睡不着了。
卻并非是因為弟弟。
而是你,拿到了一張不可思議的死亡證明。
「患者:賀玉,年齡:17,性别:女,因父母車禍患有精神疾病,入住我院精神科室31床,後因病情加重,用瓷碎片割腕自殺,經搶救無效于20xx年二月九日淩晨三時四十分死亡。」
你,死了?
死在半個月前?
你怔愣地看着這張紙一宿沒睡。
這張紙是你回來寫作業,在書桌與牆壁最裡面的狹窄縫隙處瞧見的。
可是你明明還活着。
阿绀,三田,早原老師,就連被追的恐懼,受傷的痛感都無比真實。
“不,不是這樣的,爸爸媽媽隻是出差了,我隻需要每天上學等他們回來就好了。”你呢喃道,把紙揉成一團,捂在被窩裡拒絕接受真相。
第二天,那張死亡證明單像是被發現後不裝了,直接出現在你目光可及之處。
你白着臉,拿着它敲響了弟弟的房間。
當賀迦打開門後,你便迫不及待地追問他:“這是真的嗎?”
賀迦打着哈欠,卷長的睫毛顫抖着,眯着的眼睛睜開縫隙,一點點看完黑字的内容,不甚在意地說着。
“啊,假的啦,也是我的惡作劇哦~沒想到居然出現在姐姐房間裡了呢,我找了它好……”
“賀迦。”在他眼睛眨也不眨的時,他的姐姐開口了,那雙眼睛哭紅得像被誰狠狠欺負了一樣。“不要再跟我撒謊了,好嗎?”
賀迦安靜下來,一隻手撐在門邊上,垂眼居高臨下地看着你,後邊窗投下的陽光讓他的陰影都快把你整個瘦小的身軀擋完了。
一片令人心慌的安靜中,他出聲了。
“是真的哦,姐姐。”
“那,這個世界又為什麼……”你的臉被他捧住,他親昵地跟你貼近,又涼又熱的溫度從他的肌膚傳到你的身上。
哪有人的皮膚又暖又冷……
很奇怪的感覺,就像還未準備好就急着穿上裝備的不入流coser。
“姐姐,你都死啦。”他貼着你的耳朵親昵低語,“又何必在意這個世界的真真假假呢,那些怪物不會真的傷害你,不然半個月前的第一天你就被吃得骨頭都不剩,哪裡還遇得到我呢。”
“所以,是你把我拉進來,然後,強迫那些怪物穿上跟我一樣的皮囊,把我蒙在鼓裡嗎?”
賀迦放下手,笑了笑:“那群低賤的東西連這都扮不好,我也沒辦法呀姐姐。”
你扯唇諷刺一笑,又有些迷茫地看着他。
“我想見爸爸媽媽……”
賀迦笑容擴大:“當然可以了,姐姐,你的爸爸媽媽就在這裡。”
你擡眼看去,依偎在一起的戀人在笑着跟你招手,你呼吸一急,慌着想要去抓他們的手,卻被賀迦半途攔下,他帶着威脅的聲音傳來。
“姐姐,還是不要靠近他們比較好,你也不想他們重蹈覆轍吧。”
你呆在原地,然而看着父母互相依偎溫存的模樣,即使動作僵硬,你的心裡一直以來被忽略的空洞角落又仿佛被填滿了似的。
他從背後攬住你的肩,頭靠在你的旁邊,唇輕咬着你的耳垂。
“隻要你在這,你的父母也永遠會在這。”
“如果看不夠,姐姐可以每天都呆在家裡,不去上學,沒人會指責你,批評你,甚至通報你。”
“隻要你留在這裡。”他一字一頓地說着,笑眯眯地看着你一步步陷入他的陷阱。
那些礙眼的人、東西,你都不需要了,他有些漫不經心地想着。
他靠着你的背,緊密地纏着你,好像沒有骨頭似的,你迷失在他的懷裡,也迷失在了這棟房子裡。
*
“诶,那女孩的遺體找到了嗎?”
“還沒有呢,警方一直在找偷屍體的人,最後查到的蹤迹也隻留在那條壓死她爸媽的大馬路上。”
“不應該啊……不會被狼之類的猛獸吃掉了吧,我聽說這片城鎮偶爾有狼出入。”
“我也覺得是被吃掉了,但應該不是狼,狼可不會把一個人吃得幹幹淨淨不留任何血迹。”
“你的意思是……”
“她是被怪物吃掉的!”
“……不如被狼吃掉可信。”
“是真的!”
“那是什麼樣的怪物?”
“是……是……我記不太清了。”
“切。”短發護士發出一聲不屑。
另一個着急了,卻也隻是重複說道:“真的,我看見了!”
“我看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