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他又加了一個兼職群,兼職老闆看他表現積極還多結了五十塊錢。今天真是個好日子,甯遂雀躍地想,晚上他要去飯館買飯,吃兩道肉菜。
雖然廖華的員工餐不差,隔三差五也有肉吃,這還是甯遂這個月第一次主動買肉菜。
歸途漫長,他有些困倦,沖進飯館時仍是高聲喊道:“廖哥,我要吃鍋包肉——”
被點名的廖華還未回複,柳韻已經笑着在甯遂頭頂摸了一把:“哎喲,碎碎今天賺了不少錢啊?”
甯遂沒有否認,笑着縮起肩膀向後躲:“戴了一下午頭套,髒。”
店裡人不多,甯遂進來時,廖華正坐在熟人那桌聊天。他走到老婆身旁,同樣伸出手,在甯遂後頸拍了一下:“賺點錢把你高興的。”
店内稀稀拉拉幾位熟客都看着他們,為廖華的調侃而哼笑;甯遂後知後覺有些不好意思,轉而催促:“餓死了,我要吃鍋包肉和紅燒肉。”
“行。”廖華擡腳向後廚走,“哥再送你道豆角。”
甯遂累了一天,轉身尋了把椅子坐下,嘴甜道:“謝謝廖哥,打包帶走。”
等飯的間隙,柳韻順勢坐在甯遂旁邊,看着面前眼睛亮晶晶的“小孩兒”,關心道:“累嗎?”
“還行吧。”甯遂笑着,擡眼掃一圈店内,“今天客人多嗎?”
“比昨天少點。估計明天也這樣,你可以多睡會兒再來。”
柳韻同樣過過苦日子,加上這一年多的日夜相處,她早已把甯遂看作半個弟弟,總是下意識地關心照顧。甯遂自然明白柳韻對他的好,他正要開口感謝,眼神兀的停在飯館角落。
那人竟然也回來了,還是如往常一樣坐在角落裡,吃一道菜兩份飯。
“快回去歇歇吧。”廖華動作很快,他把打包好的飯菜遞給甯遂,語氣裡是和柳韻如出一轍的關心,“多吃點,别剩飯。”
“诶。”甯遂收回目光,起身接過飯,他從兜裡掏錢遞過去,“那我走啦。”
柳韻廖華朝他擺擺手,店内熟客也出聲和甯遂道别,甯遂風風火火地來,手滿兜滿地走。
回到他狹小昏暗的出租屋,甯遂擠在低矮茶幾前,把溫熱的飯菜一一打開擺好。他把手機架在水杯上,撥通姥姥的視頻通話。
老年人的電話鈴聲是曲調彎折的老歌,甯遂一聽到心情就變好。漫長等待後,手機傳聲筒發出一聲“嘟”,屏幕出現一個從下巴開始填滿屏幕的,被鏡頭拉扯變形的臉。
“碎碎。”老人高聲喚道。
甯遂掰開一次性筷子,對屏幕裡的老人揚起笑臉:“姥姥,最近按時吃藥沒有?”
“吃啦。”甯蘭把手機拿近,眯起眼看甯遂面前的菜,“怎麼這麼晚才吃飯?”
“我剛打工回來。”甯遂夾起鍋包肉塞進嘴裡,臉頰被食物頂出一個弧度,他仔細看着屏幕那邊的老人,嚴肅質問,“真吃了?過陣子複查我回去陪你,順便檢查你有沒有吃藥。”
甯蘭被外孫逗笑,破舊手機把笑聲渲染成空洞的電子音,看到肉,她又把手機拿遠,嗔怪道:“你還管到我頭上來了。”
“當然要管,我努力賺錢,不就是為了您老人家一直健健康康嗎?”
甯蘭又笑起來,“不用特地回來陪我,我又沒老糊塗,自己去醫院也可以。”
甯遂不以為意,“我搶到号再告訴你。”
祖孫倆沒再聊這個話題,甯蘭挑着幾件鄰裡的趣事講給他聽,他嗯嗯應和着,大口大口吃飯。
直到鍋包肉見底,甯蘭慢慢沉默下來。她看着許久未見的外孫,忽然歎了口氣。
“碎碎啊,回去上學吧,姥姥手裡也有點錢呢,夠供你讀完的。”
甯遂夾菜的動作一頓。
他在高二暑假休學,還剩一年高三沒有讀完。一年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甯遂省吃儉用的日子過慣了,讀完高中不會花幾個錢,可他心裡清楚,甯蘭想要供他讀書就一定會停藥,更不用提,他們還有幾筆給甯蘭做手術用的欠款未還。
甯遂吸吸鼻子,對鏡頭露出一個笑臉,掩飾掉那一點不自然。
“我手裡也有錢啊,我每天都能賺很多錢,費時間讀書幹什麼?”
他們不止一次提過這個話題,每次都被甯遂糊弄過去。甯蘭又歎口氣,妥協換了話茬:“别光說話,多吃點飯,看你瘦的。”
甯遂“嗯”一聲,低頭扒了一大口飯。
讀書當然很好,誰不想讀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