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習慣了，就不管一人一邊的規矩，無法無天地把人當抱枕是吧？

甯遂無話可說，滑回床上，拉高被子蒙住臉。

關之裕神清氣爽地去洗漱了。

今天飯館發工資，甯遂收到一大筆轉賬，他把二手網站賺的錢全提出來，趁現在飯館沒人，把兜裡兼職發的、老鄧給的現金也掏出來，認真算了算賬。

把房租水電和日常花銷提出來，又給姥姥轉了醫藥費生活費，看着賬戶餘額，早上那點社死被甯遂抛之腦後，他身後的尾巴比等到飯的流浪狗搖得還歡。

再多做幾個兼職，這筆欠款就能還清。還了這一筆就隻剩最後一筆，他再努努力，說不定明年下半年能回學校上學。

甯遂越想越開心，覺得未來光明極了，坐在櫃台後面嘿嘿嘿。柳韻看到甯遂這副撿到錢的模樣就忍不住笑，她在甯遂腦袋上摸一把，問：“什麼事兒這麼高興？”

甯遂彎着眼睛對柳韻笑：“發工資當然高興啦。”

柳韻又被他逗笑，她擡起兩隻手把甯遂的頭發揉亂，“姐還有一個好消息，你想聽嗎？”

“想。”甯遂配合地點點頭，“什麼事？”

柳韻收回作亂的手，努力壓平嘴角，想做出嚴肅的樣子，卻實在忍不住笑意，眼角眉梢都向上揚：“姐懷孕了。”

“啊。”甯遂吃驚地看向柳韻尚且平坦的小腹，“韻姐，你要當……”

甯遂想說“你要當媽媽了”，但他從沒對誰喊過“媽媽”，這兩個字在嘴邊徘徊，遲遲說不出來。話語就這麼不上不下地卡住，甯遂本人也愣住，好在柳韻太過高興沒注意到他的異樣，她挑一下甯遂的下巴，到底沒忍住笑：“對啊，你也要變舅舅了，碎碎以後就真的是大人了。”

甯遂癟癟嘴，又去看柳韻的眼睛：“會不會很辛苦？”

“也許吧，但說到底，這都是我們自己做的選擇。”柳韻垂眼看自己的小腹，手覆在上面輕輕撫摸，在那個小小的器官裡，有一個新的生命正在萌芽。她擡起手，又在甯遂發頂摸摸，“前幾年我和你廖哥做生意，賠了三十萬。能過上現在的日子，我們都特别知足。”

柳韻的手幹燥溫暖，像能傳遞情緒的器官，放在甯遂身上，甯遂就感受到她的愛和溫柔。

真好，甯遂想，柳韻會是一個很好的媽媽，這個孩子是被愛托舉着來到這個世界的。

甯遂小時候也問過甯蘭，為什麼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媽媽，他沒有。長大後他不再執着這個問題，也許是爸媽出了意外，也許他的出生是一場意外，又或許他們隻是單純的不愛他。

懷着愛意期盼孩子到來的父母有很多，沒有做好準備不希望孩子到來的父母也很多，甯遂隻是運氣差了些，恰好被劃分到差一點的陣營。

“真好。”甯遂真情實感地感歎。

最起碼，在他認識的人裡，有真正愛着、滿懷期待着的父母。這個孩子不像甯遂，TA承載着柳韻、廖華、甯遂甚至老鄧的愛，尚未出生就已經在幸福。

……

關了燈，甯遂和關之裕不熟一樣背對背各朝一方，甯遂把柳韻懷孕的事講給關之裕聽。

講完，他像白天一樣感歎：“真好。”

關之裕靜靜聽着，附和道：“是挺好的。”

安靜幾秒，甯遂突然轉身面對關之裕。

“我小時候還問過姥姥，為什麼我沒有弟弟妹妹。”

别的孩子都是問爸媽自己怎麼沒有哥哥姐姐呢，甯遂不僅問不到爸媽，問的還是弟弟妹妹。甯蘭上了年紀，身體不如年輕時健朗，她一個人照顧甯遂難免吃力，甯遂想照顧姥姥，也想有個玩伴，更想證明自己能照顧好其他人，所以他說的是“我想要弟弟妹妹”。

可惜沒有爸媽給他生，甯蘭也很難收養第二個孤兒。

“你說，我是不是還挺有做好哥哥的潛力的？”甯遂眨眨眼睛。

關之裕仍是背對他，沉默幾秒，關之裕問：“‘好哥哥’今晚還抱着别人睡覺嗎？”

甯遂氣惱地吸一口氣，動靜很大的翻身背對關之裕，床闆因動作發出咯吱噪聲，甯遂拉高被子哼哼：“我今晚絕對不會再跑到你那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