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快就幫肯特擦幹了額頭上的汗水。
他沒有說話,隻是怔怔地望着我。
看起來怪笨的。
“肯特先生,”我斟酌着語氣,盡量讓自己顯得溫和,“我說了,你無須緊張。”
“以及,如果你有什麼想問的,請盡快吧。”
“在我能回答的範圍内,我會盡量解答你的疑惑的。”我許諾道。
……
當說起正事時,肯特調理清晰,吐詞流暢,甚至還抓住了我幾個刻意露出的漏洞。
果然做記者的,就是口才好。
他一直沉穩地問着我那些問題,有條不紊,隻是,在某一刻,他忽然顫抖起來,語腔裡染上憤怒,“您一直都知道那些事情嗎?那為什麼,為什麼不……”
為什麼不阻止是嗎?
“難道你覺得這個世界就是單純的非黑即白的嗎,肯特先生?”我沒有回答他的問題,隻是反問道。
“還有,你覺得你有什麼資格對我憤怒?”我看到他緊張地在發抖的手,我也知道他問我的話一定是鼓足了勇氣,下定了決心。
可說到底,我又有什麼義務去維護他的那份心情。
“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有我為你收拾爛攤子,你已經死了多少回?!你去調查的時候就不知道小心點嗎?!”
“你知不知道,這件事不僅牽扯大都會,更是深入哥譚那些盤根錯雜的勢力。”
“我是從小知道某些事,可也僅限有所耳聞,從未親眼目睹,倘若不是這次那些家夥急功冒進,要在我眼皮底下和外人勾結,我也不會得知。”
“我知道那些事的時間,不比你早多少。”一連串說完這些話,我胸腔裡的怒意已經消散了不少。
于是我依舊能露出昔日的溫婉笑顔。
我并沒有那麼清楚世界的具體黑暗面,我的母親在幼時一直将我護的很好,哪怕後面她不幸去世,父親不喜我,可他也隻會對我進行言語呵斥與肢體的鞭打。
哪怕是周圍人的那些敵意,也礙着我的身份地位,都是被遮掩的。
我并沒有那麼多機會接觸那些赤果果的存在。
即使我的父親是個虛僞的家夥,他也有着的底線,一些被虛僞的高尚架構的底線。
當然,我還是被那些想在父親病重期間,拉我下馬家夥的操作惡心到了。
同時,我也被哥譚這座城市的混沌所震驚到了。
器官販賣、人口買賣、罪惡輸送,還有什麼是他們做不出來的?
被撕裂的腸道,熾熱的血液裹挾着腦漿噴射而出,腐爛的眼球在頭顱裡翻滾……
哪怕是隔着照片,我當初也差點将胃袋裡的酸水全部嘔瀝出去。
也是在那時,我才知道,即使我以為父親并不愛我,但那些過分直白的罪惡,還是被他擋在了身前。
“您還好嗎?”肯特明顯又慌張起來,他伸出手帕,想遞給我,卻又在下一秒反應過來那是他剛剛用過的。
于是男人又局促起來,揉搓着那張無辜的手帕。
“您看起來臉色有點蒼白,抱歉,我剛剛……”他再次道歉着。
肯特并沒有接觸到這些,即使他竭盡所能去調查,他所得到的仍然是最表面的罪惡。
但那些已經夠讓他憤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