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錦官郡必經的峽谷間,元溯的馬車倒在路邊,随行的侍從丫鬟們的屍體橫七豎八地陳列着,泥地上是混亂的腳印和鮮血浸染的暗紅。
一隊官兵趕來。
“大人,馬車裡是空的,公主不在車裡。”一小兵彙報。
“大人,順着跑遠的兩組腳印,在湖邊找到了這個。”
那人将一隻折斷的箭尾呈上。
陳明元心急如焚,當即下令:“找!沿着湖給我找!再去調人來,山裡也去找!”
淩峰樓大廳裡,一名男子緩緩走來,步伐不緊不慢而沉着有力。
待他走近,柳琛雲看清來人身材挺拔氣度不凡,眸光堅毅,舉手投足間頗有大将之範。
想必這便是古越族族長,看相貌應是而立上下,沒想到一族之主竟如此年輕,隻是柳琛雲總覺得有些眼熟。
待行至柳琛雲身前,霁勝齊才展露笑意開口道:“哈哈哈,柳大人好酒量啊,古越寨的待客之禮大人可還滿意?”
“好酒相迎,美人祝歌,實屬妙哉。”柳琛雲道。
霁勝齊又對端着酒的姑娘道:“哈哈哈,來,斟酒,我也敬大人一杯。”
不能駁了寨主的面子,柳琛雲又是一杯酒下肚。
霁勝齊甚是高興,直接摟過柳琛雲的肩膀帶着他往大廳裡走,邊走邊道:“霁某見柳大人猶見故人,酒菜已備好了,我們入座,邊吃邊聊。”
“霁将軍分明認出了我還一口一個大人,是覺得我認不出你了嗎?”柳琛雲帶着幾分玩笑道。
霁勝齊愣了片刻,看着柳琛雲,眸子裡透出驚訝,但他很快反應過來,眼裡的驚訝消散轉為喜悅,搭在柳琛雲肩頭的手不輕不重地拍了兩下。
“你小子可以啊,居然認出我了,我還想着多瞞你一會呢,記得上次見你你還沒我腿高,這都多少年了,得二十年了吧,”霁勝齊說着又感歎道,“時間過得真快啊。”
“二十一年,說起來我現在應該稱霁将軍一聲師叔。”柳琛雲道。
“師叔?你的師父是?”
“杜寒。”
霁勝齊聽到這個名字臉色突然陰沉下來,隻片刻又重新容光煥發,“若不是提前知道,如今琛雲侄兒站在這我恐怕是認不出,來,讓我好好看看。”說罷他後退了些,将柳琛雲上下細細打量了一番,還不時欣慰地點點頭。
“好啊,好啊,儀表堂堂,才貌雙絕,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啊。”霁勝齊感歎。
“霁師叔過獎,您倒是與我兒時所見并無二緻。”柳琛雲道。
算來霁勝齊如今應當是不惑往上,但歲月似乎沒再他身上留下什麼痕迹。
“哈哈哈,那我就當你是在誇我了,有個詞叫什麼來着,什麼兵器沒老?”霁勝齊很開心有人誇他年輕,可惜肚子裡本來就沒幾點墨水,方才誇柳琛雲都用了大半,現在一時嘴快,腦子卻想不起來了。
“寶刀未老。”柳琛雲提示道。
“啊,對!就是寶刀未老,琛雲侄兒且看我下午如何奪下搶花山魁首。”霁勝齊拍拍胸脯,自信滿滿地說着。
柳琛雲倒是第一次聽說搶花山,他好奇問道:“這搶花山是什麼?”
站着寒暄說半天,差點忘記正事,霁勝齊拍拍腦袋連忙道:“琛雲侄兒快些入座,大家都等着呢,我一會且慢慢跟你說道,走。”
十八年前還是親王的元廓掀起政變,皇帝元晞死于金銮殿前,同一時間,戰敗被敵國關押的霁将軍也不知所蹤,世間從此再沒傳來他的消息。
柳琛雲對霁勝齊的印象很深,因為這位霁将軍的容貌着實給小時候的他帶來了不小的震撼。
跟着霁勝齊繞到大廳另一側,這裡擺着長桌,桌上酒菜色彩鮮亮格外豐盛,廳外那一路延伸的桌子便是從這裡起的頭。
已經落座的幾位看着像是與霁勝齊差不多年紀,但衣着很是莊重别緻,應當是古越族中頗有地位之人,柳琛雲見那幾位目光向他投來便颔首輕點以示禮節。
“各位,這就是我那侄兒,柳琛雲,”霁勝齊說罷又向柳琛雲介紹起來,“這六位是古越族的靈尊,這邊這位不喜歡露面的是光俠巫祝。”
靈尊們也是十分熱情,笑着招呼柳琛雲過來坐,除了那個披着黑鬥篷還把帽子壓的很低的光俠巫祝。他的頭确實轉向了這邊,但柳琛雲都不知道他有沒有看見自己,反正自己是完全看不見他的臉。
“柳大人當真是天人之資啊。”一位女靈尊誇贊道。
“靈尊謬贊。”
“真該叫樊二娃來看看什麼叫端方儒雅,一天天盡帶着他那死猴到菜園子拔我的菜。”開口這位靈尊看着是位螓首蛾眉的女子,聲音卻是個低沉的男聲。
柳琛雲分明發現,這位靈尊話說到一半時其他的人的反應都有些微妙,他身旁的另一位靈尊還拿胳膊肘怼了他一下,動作很小,但柳琛雲還是注意到了。
那靈尊此刻也反應過來什麼,下意識伸手按上嘴唇還小聲說了句“哎呀,我這嘴。”
從那話中聽到了“樊二娃”,于是柳琛雲道:“我初到沙籽壩時樊熠幫了我許多,一直沒來得及好好道謝,也不知他可回來了?”
誰知柳琛雲這話像是往沸水中丢了個石頭,周圍的聊天聲歡笑聲都戛然而止了,所有人的目光此刻都聚集在他身上,氣氛一時間詭異了起來。
“琛雲你已經見過樊熠了?”霁勝齊打破了沉寂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