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到這裡,所有人的目光齊齊看向那個蹲在地上的人。
“看我幹嘛,都說了我就是個收錢辦事的,再說了,錢都還沒收到呢......”
店小二又往牆邊擠了擠,快要将自己嵌進去了。
“誰看你了,看的是你旁邊這位,”暗探轉而對那一直一語不發的男人問道:“喂!你聽得懂元齊話嗎?”
男人面無表情地看着衆人,依然不說話。
無難盯着他看了好一會,突然驚訝道:“等等!是他啊,跟在苦薩法師身邊的小和尚,帶了個假發還貼了假胡子,我說我怎麼沒一眼認出來,還是師父厲害,不過你們不用問他了,他聽不見,也不會說話。”
樊熠:“那他和苦薩和尚是怎麼交流的?随身帶紙筆寫字嗎?”
無難:“苦薩法師會手語,據說是從小就會。”
柳琛雲:“他認字嗎?”
“這我倒是不知道,元齊、勐泐、暹水的字在場的也隻有我都會了吧,我來寫。”
無難說着找來筆墨,用三種文字分别寫了一句話。
小和尚被帶到桌邊坐下,看着紙上寫着字的紙,臉上終于有了表情,他驚訝地看了無難一眼,然後試探地伸出手想拿筆,見沒人阻止他便大膽起來,拿了筆開始寫字。
“這是暹水的字,”無難在一旁說着:“救,救,孩子們...‘救救孩子們’,他寫的是‘救救孩子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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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力呢?怎麼一下午都沒看見他?”苦薩與青衣醫師一同回到大佛寺,見在寺前迎接的不是西力便問道。
小沙彌似乎有點怕他,說話都有點哆嗦:“回大法師,我,我不知。”
苦薩闆着臉,“去找。”
“是,是。”小沙彌吓得哆哆嗦嗦地跑走了。
“西力,那個又聾又啞的小和尚?”
“他是般羅帶來的,在這裡除了我也沒人看得懂他的手語,就讓他跟着我做些雜事。”
“你看起來格外在意他。”
“世子可知我為何會手語?”
“嗯?為何?”
“我幼時雙親亡故,流落街頭,快要餓死之際搭救我的是位聾啞的公子,他家中富裕,就撿了我回去當他的書童,我心存感激,為了和他交流學會了手語。”
“怪不得,原來是想到恩人了,你如今當上大法師如此風光,那位公子現在何處?”
“唉——”苦薩長歎一聲,“公子他将要成親之際死于府中一場大火,阿彌陀佛。”
“還真是造化弄人啊,你們佛家是不是說好人有好報來着,怎麼這位下場這麼慘?”
苦薩沉默良久,“世間苦果落于誰身全憑業力,并非表面的善惡有報,而是存在更深層的平衡。若所行之善幫的是不善之人,便會增長身上的惡業;反之,若是作惡卻成就了聖人,那身上的惡業反倒會消減。這世間就是如此,越是良善,就要承受越多的苦難。”
青衣醫師哼笑了一聲,“倒是第一次聽說這種道理,受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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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棧這邊,小和尚放下戒備,摘了假發和胡子,看起來有個十七八歲。
在無難與小和尚你一言我一句的書寫交流後,了解情況的衆人皆是震驚地沉默,遲遲無人再開口說一句話。
小和尚名叫西力,是暹水人,自生下來起就是聾啞的,父母将他送進寺廟就再沒來看過他,手語是跟寺中方丈學的,寫字認字也是。
十歲那年,寺中大和尚無虛要來勐泐參加佛法盛會,他是被帶上一路照顧這位大和尚的起居的。
寺中明明有比他更機靈更會做事的小和尚,可無虛偏偏帶了他來。
隻是沒曾想這一來,就再也沒能回去。
一開始他覺得這裡也還不錯,大佛寺中的苦薩大法師跟方丈很像,能用手語和他交流,待他也很好,總是對他格外關照,去哪裡都帶着他,不像無虛一樣隻會指來指去地命令人。
于是當苦薩問西力願不願意跟在自己身邊做事時,他毫不猶豫就答應了。
苦薩需要他做的事很簡單,就是到各處去尋找無家可歸的孩子,将他們帶回大佛寺附近的一處别院中,苦薩會為他們提供吃住,自己隻需要照顧着這些孩子們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