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葉羽心歎出今天的第一百零八口氣。

她發現自己陷入無解的死循環了，無論怎麼樣，徐淩潇都不可能對她說實話。

明面上，她是徐淩潇乳娘的女兒，是在乳娘死了之後，被宮裡派過來照顧她起居的人，所以在徐淩潇看來她的一舉一動，背後都必定會有鄭太後的指使。

既然這樣，一直以來都苟且偷生的徐淩潇怎麼可能會說出自己的真實想法呢？就算她有再大的不滿，說出來的也一定隻會是對鄭太後的贊美之詞。

就像現在，她真的是喜歡讀《孟子》嗎？還是她認為是鄭太後想要她去看《孟子》，所以才會表現出這麼大的興趣呢？

直接說她其實是晟王的人和你一樣也對鄭太後不滿？拜托，她隻是笨又不是傻，如果她真這麼說了恐怕下一秒就會被系統直接抹殺。

不過幸好，她也因禍得福地獲得了較高的自由度。

不管她說了什麼幹了什麼，徐淩潇都根本不會懷疑她，隻會把這些都當成是鄭太後的意思；作為徐淩潇的侍女，晟王當然希望徐淩潇能與她親近，因為隻有這樣，她最後指認鄭太後的證言才更有說服力；原主觀棋對這位公主心存愧疚，自然也會希望她可以對她好。

至于外面那些監視宅院的人？他們也不是每時每刻都盯着這裡，況且他們接到的指示是防止徐淩潇會趁她不注意時偷偷跑出去，别的可就不歸他們管了。更何況，就算她真的做出某些出格的事情，他們也不能确認是不是沈歸雁又給了她這個侍女别的差事，更不可能直接去問沈歸雁啊。

因此，她大概率是不會觸發“人設偏離警報”的，這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回望了眼書房，葉羽心隻覺得更煩了。

那根新換上的蠟燭已經吹滅，那些翻了一天的書也靜靜堆放一旁，她也終于睡下了。

她又給徐淩潇買了幾本書，不過都是那種志怪或者是講風土人情的雜書。

一開始她想得還挺好，不僅能用這種她沒看過的書來打發無聊的時間，同時還可以讓這位不能外出的公主通過書本見識一下更加廣闊的天地。

可仔細想想，她又覺得自己有些殘忍。

徐淩潇本就憧憬着外面的世界，現在看到這些買回來的書，對自由肯定會更加向往，對鄭太後的憎惡也會日益加深。

她既已看過大千世界，又豈會甘心被囚禁于這方寸之間呢？

可葉羽心能怎麼辦呢。如果她一直想不出辦法，那徐淩潇最後肯定還是會被人毒害的，那個人就算不是她，也肯定會是晟王派來的其他人。

徐淩潇啊徐淩潇，我該怎麼辦啊，哎……

哦對了，之前觀棋是不是說她還有一個想不起來的心願？那個心願應該是和徐淩潇無關的，不然她肯定能記得起來。那麼會與晟王有關嗎，還是和知書有關呢？

那天知書來找她的時候，她還無意中撞見知書是先偷偷跑去見了侍琴的，離開時還滿臉的失望。她當時沒想這麼多所以也就沒有問，現在想來還真是有些可惜。那麼觀棋的那個願望，會和侍琴有關嗎？

可侍琴負責的是情報搜集，天南海北的到處跑，即便是晟王回京後，也主要是在京畿地區活躍，和她也沒什麼交集啊。

思來想去也沒有頭緒，腦袋昏沉沉的葉羽心決定出去走走。

入了秋之後的夜風很涼，吹在臉上甚至都有些冷，不過這也正好讓她煩躁了一天的大腦漸漸冷卻下來。

漫步在青石闆間，就連她心頭那最後一點煩悶，也被這絲絲涼意驅趕了。

雖然她們在熱鬧繁華的城西，可宅院位置偏僻樹影掩映别有一番幽靜，酒肆畫舫的那些喧嘩都傳不過來。

清風，疏雲，亮堂如負了雪的瓦。

蟲鳴，鳥啼，間或幾隻“嘶嘶”秋蟬。

這樣的夜色的确不錯，隻可惜徐淩潇身為公主不能享受，卻讓她一個侍女盡情擁有了。

想到這裡，葉羽心又默默地歎了口氣。

就在這時，忽然聽見遠方有“??”鑼聲傳來，還有人在喊“天幹物燥，小心火燭”。待那人影走近一瞧，才發現竟是兩名打更的更夫。

更夫們見她獨自一人在街上閑逛，擔心怕不是迷了路，趕忙上前詢問需不需要替她引路。還說雖然這裡的治安不錯，可就怕會發生什麼意外。

她笑着應了聲，還不忘感謝他們的好意。

遠處的青石闆上突然傳來清脆的破裂聲。他們循聲望去，發現竟是個喝得搖搖晃晃的醉鬼，腳邊還有些沒被摔得太碎的酒壇殘片。想來剛剛應該是他不慎摔了酒壇，所以才傳出那聲異響。

那個醉鬼本來還隻是小聲嘟囔着什麼，見到他們三人就跟猛灌一盅烈酒似的，唰地來了勁兒。

“天……天道将覆，國之……不國！煌煌史冊，女人哪……哪能去參加科舉？簡直前所未有，聞……聞所未聞！”

他晃晃悠悠地走近，看清葉羽心的臉後仿佛見到的是陳年老釀，忽然就朝她撲了過去，“你說是不是？你們女人就該……就該滾回去相夫教子！”

葉羽心害怕他要吐，下意識地往後一閃。哪來的神經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