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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内響起年昭低聲細語聲。
她下班後已經換下工作服,換上了一件簡潔的白色襯衫。她給江茉打了個電話,問了一下地址,索性順路給江禮送回去。
江禮這會兒是徹底失去意識,暈乎着腦袋,沒骨頭似的趴在後排。
昏黃光線穿過玻璃透進來盡數映在白一枝臉上,她安安靜靜端坐在副駕駛,耳邊年昭的聲音莫名讓她感到一絲安心。
年昭一隻手搭在方向盤上,手指彎曲,又細又白。
聽到電話挂斷的動靜後,白一枝轉過頭,目光細細描摹年昭的五官,試探性開口,“你要是真缺錢,我可以借你,畢竟你以前待我不薄。”
年昭笑着否認,“你哪裡看出來我缺錢的,我今天給朋友代一下班。”
白一枝愣了愣,想到是自己誤解了之後不由得松了口氣。回過神後又有一絲萬幸,她還是不願看到年昭狼狽的姿态。
學生時代,年昭骨子裡就有股傲氣,成績優良,獲獎無數,站在舞台上演奏小提琴的模樣白一枝最為深刻。
最後一場演奏是在年昭高中的時候,白一枝是被她偷偷帶進去的,她和一群高中生站在一塊,淹沒于人海中見證年昭閃閃發光的時刻。
結束時響起的掌聲長久不息,那雙眼眸黯淡無光,眼皮聳拉下來,淺薄的目光緩緩掃過人群,直至看見那道瘦小的身軀眼裡才有了些喜悅。
但自那以後,她再也沒有拿起過小提琴。
也許是因為過去的年昭光芒太盛,留在她心裡的印象實在太深刻,她總覺得年昭的手是該拿小提琴的,而不是為客人調酒的。
礙于江禮還在車後排躺着,年昭悄悄靠近,聲音放小,“你是在心疼我嗎?”
“我喜歡過你,自然希望你過得好。”
“當酒保也沒什麼不好的吧。”
“可你以前不是說想當小提琴家嗎?要去各種地方演奏,要站上更大的舞台。”白一枝望着她的眼睛,想從中探尋答案,“是你說的吧,所以為什麼最後開了間民宿?”
當初說過想走得很遠,可為什麼選擇長久囿于此地?
剛見面那會兒就想知道了,但她不知該如何發問,現在她已經沒有理由去過問年昭的生活了,隻是當過往的一切席卷而來時她又沒忍住。
“小提琴啊。”年昭轉頭直視前方,思緒紛沓而至,眼神逐漸失焦,“感覺離我已經很遙遠了,很久之前就說過的,我放棄了,那把陪伴我很久的小提琴已經扔掉了,我親眼看着它被一堆肮髒的垃圾掩埋。”
白一枝雙手搭在膝蓋上,手指随着年昭說的話而漸漸收緊,指甲陷入皮膚帶起一陣疼痛。
不去特意看也能知道,那處該是紅了。
白一枝輕輕歎一口氣,“有點可惜。”
年昭摸了摸身邊低垂的腦袋,“不可惜,現在就是我想要的生活,偶爾清閑下來還能去看看自己想去的地方。”
剛上手白一枝立馬全身僵硬,飛速把年昭的手拉下來,“随便你,你的選擇我其實也不是很關心,随口一問而已。”
年昭低頭笑起來,“我知道,那你呢?還有在畫畫嗎?我可是因為你才喜歡上看漫畫的,不過我隻喜歡看雀來的作品,她的畫風很合我意,就是劇情有點瑕疵。”
年昭說話時慢慢悠悠,一字一句在她耳邊萦繞,她渾身一抖,忍住朝年昭露出詫異又震驚的神情沖動。
年昭絕對想不到她面前的白一枝就是她喜歡的漫畫作者,白一枝暗暗長籲一口,幸好她不知道。
白一枝挺直腰闆,鎮定自若,“畫畫……我有在畫的,我喜歡的事是很難放下的。”
年昭點點頭,思索了一下,繼而開口。
“你喜歡我什麼?”似乎想到這麼問不太對,又說道:“你以前喜歡我什麼?”
“隻是因為我對你很好?”
一連串的疑問發出,打得白一枝措手不及,她刻意回避,反問道:“這個先别提。我現在比較想知道,你為什麼一而再再而三地推開我,我好像……也沒有那麼不堪吧。”
她擡起頭,直視年昭的視線,“以前還是現在都一樣,你好像……不太喜歡我。”
說着說着,眼眶變得滾燙,眼前像浮起一層霧氣,眼前的一切模糊不清。
年昭緩慢擡手,輕輕罩住白一枝通紅的雙眼,傾身上前,唇瓣湊到她耳邊,“不堪的是我。你那麼好,好到有點不太敢靠近。”
“我其實一點都不好。”年昭落下最後一句話,立馬松手,身體坐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