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飛馳而過,光影在白一枝身上變化,她被一層陰影籠罩,分辨不出神情。
長久的沉默并沒有讓她們覺得不自在,相反,這樣安靜的氛圍下會令人感到莫名的安心。
江禮現在是徹底沒了意識,安穩将人送到家後,兩人便不久留,自行離開了。
光影錯落間,白一枝盯着窗外疾速後退的景色,叫停了年昭,“前面放我下來吧,實在憋得慌,我想下去走走。”她帶着一種強勢的,不容拒絕的意味,“你先回去。”
年昭聽着這話沒有任何反應,一言不語找了個位置停下車。
白一枝低着頭打開車門,落下一句,“剛結束工作很累的,你回去休息吧。”
年昭也清楚她這是想一人獨處的意思,剛剛那雙通紅的眼在她腦海中閃現,到底還是不放心白一枝。
忽視掉那冷漠的目光,執着地跟了下來,“我陪你。”
晚九點,夜幕已深,正是熱鬧的時候。
帶着白天餘熱的晚風從樹葉縫隙穿梭而過,引起陣陣簌動。
南亭街人流量很大,攤販集聚,路邊淨是各類美食以及極具觀賞性的小手工。
這裡距離民宿不遠,走路的話十幾分鐘就能到。
白一枝本意是想出來透透氣,方才那番交談不算愉快,回想年昭說的話她心裡堵得難受,偏偏年昭還跟個沒事人一樣坦然。
在她的印象裡,年昭可不會說出這樣妄自菲薄的話語。
如果年昭真的不好,白一枝又怎麼會在明知對方對自己不上心的情況下還執拗地朝她靠近。
這些年輾轉反側想過她無數次都是真真實實存在的。
正是因為她足夠好,才會多年難以忘懷,像梗在心頭的一根刺,傷痛早已日益麻痹,無從感知,但留下的結痂消散不了。
車輛喇叭聲,遊客談話聲,攤販叫賣聲混合在一起,這一刻世界是吵鬧且鮮活的。
或許是為不久後的燈會預熱,街道邊,樹枝上都挂滿了各式各樣的小燈籠。
燈光閃爍,明如晝。
年昭沒有和她并肩而行,一個人緩慢跟在後面,似是不敢上前。
白一枝側過腦袋,樹枝上燈散發的縷縷微光鋪在她高挺鼻梁上,“你過來吧,别跟我後邊了。”
踏在青瓦磚的腳步聲随着靠近逐漸清晰,年昭很快就來到她身邊,輕柔妩媚的聲音響起,“枝枝是不想我陪你一塊嗎?”
沒想到年昭如此直接道出她心中的想法……
白一枝撇撇嘴,“我也沒阻止你吧,你現在還不是跟我一起下來了?”
年昭“嗯”一聲,“沒明确阻止。”
“讨厭我了嗎?”年昭淡聲問,沒看出什麼難過的情緒,與語意不符的是那帶着調戲的語氣。
白一枝不悅地掃她一眼,“無聊的問題,這不是顯而易見嗎?”
年昭倒沒有因她這話而覺得難過,嘴角依舊挂着淡淡的微笑。
“餓了嗎?這邊有很多好吃的,想吃什麼我給你買來,好不好?”年昭側過身,目光灼灼看過來,眼睛被燈光照得格外明亮。
路邊攤曾經被年昭稱為垃圾食品,奈何白一枝就是喜歡吃垃圾食品,時常趁下課回家偷摸着在路上買來吃。
年昭對她這種行為顯然是不理解的,她對這些食物的印象是肮髒,不健康,但知道白一枝愛吃倒也不多說,隻是偶爾會提醒一兩句:髒,少吃點,饞的話我給你做。
總之,放在過去,年昭是絕對不會像這樣主動和她提起的。
白一枝突然來了興緻,“你以前可不會這樣。”
年昭抿嘴一笑,“你都長這麼大了,對待你當然不會還和以前一樣。”
白一枝點點頭,手指往斜側方指,“那……我想吃烤冷面。”
年昭給她扣上外套的紐扣,順手撫過臉頰旁的碎發,惹得白一枝渾身不敢動彈,她急忙扭過頭躲開年昭的動作。
見此,年昭淺笑一下,“乖啊,待這等我一會兒。”
說完,就立馬走開了。
隻留下白一枝一人站在原地,心髒在劇烈跳動,久久不能平緩下來。
不是說長大了就不會把她當小孩子對待了嗎?可年昭剛剛舉手投足間盡是當年的寫照,宛如回到了當初。
她擡手捂住衣服上頭的紐扣,年昭怕她着涼嗎?可今天天氣很熱,熱到像很久以前的某個夏天。
當時年昭也是這樣讓她好好在原地等着的。
白一枝靜靜望着不遠處模糊的身影,真就聽年昭所言一動不動待在那。
直至帶着輕喘的聲音響起,“拿着吧。”
白一枝低頭看見那白淨好看的手指,年昭将用紙袋裝起來的烤冷面遞到自己手裡。
白一枝接過,擡起腳步繼續往前走,“你……剛剛到底在胡言亂語什麼?”
她一邊往口中塞食物,一邊口齒不清說着話。
“我在說實話。”年昭輕聲說:“你不必對我有太大的濾鏡,我不是什麼好人。”
語氣不鹹不淡,仿佛說的不是她自己。
“誰對你有濾鏡,你别太看得起自己了,在我這你什麼都不是。”白一枝将食物咽下,愣住半秒,“但不可否認的是……你本身就是很美好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