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羅羅的父母要他考上探員後就參與繁衍，他同意了。”

“聽說這件事後我很慌，他父母選中的是一隻紅尾，這讓我更加痛苦，如果小的時候我不展現出那麼強的自尊心和競争力，我或許能夠自由選擇性别，或許被選中的就是我。”

“就因為要和他争，我隻能分化成雄性，而我也錯過正大光明喜歡他的唯一機會。”

“可我沒想到，你的出現讓他覺得挫敗，你是白尾，卻拿到了突發應對測試的第一，以他的驕傲和自尊，他會選擇先超過你，再做别的事情。”

“所以這就是……多羅羅對我狂傲的理由？”今臨真是無奈了，“可是剛進研究組的時候，你們是正式探員，我還是實習的呢。”

西澳眯眯愣了愣：“博先生幾乎每天都誇你。”

今臨：“……”

開什麼玩笑，當初轉正還是靠我的三寸不爛之舌死纏爛打才扭轉了博先生的心意呢。

“是這樣，博先生老誇我，哎，我都聽煩了……所以就因為我厲害，他就不繁衍了！”

今臨總覺得不對勁。

“後來聽說你潛伏進了人類的輪渡，我們都以為你回不來，又沒過多久人類開始大肆獵捕，”西澳眯眯苦澀地笑了，“戰争成了第一要務。”

“我接到了營救任務，卻在任務中遇上了兩艘人類艦艇，兩發艦炮避無可避，我的身體被焚燒，其實應該死的，可是我不願意，我還沒有告訴多羅羅我喜歡他，我想回來見他，所以即便醜陋殘缺，我還是要回來找他。”

“那你告訴他你喜歡他了？”今臨問。

“沒有，”西澳眯眯的聲音陡然變得喑啞，“我回來的那天，他死了……”

今臨說不出話，望着那枚被擦亮的紫色水晶，無聲輕歎。

“我……我沒有見過斬尾的過程，但能想象到那種痛苦，一定比焚燒更漫長，他那麼驕傲，怎麼能甘心失去尾巴。”

“他一定會想斬尾成功後要如何執行任務，這也許是安慰，可是熬不過去的時候，他又會想什麼呢，他又是以怎樣的心情等待死亡的呢？”

今臨看見了西澳眯眯眼中的委屈，沉痛，還有不甘。

“他們怎麼能輕描淡寫地說出一個多羅羅而已，怎麼能這樣踐踏我愛的人的決絕和勇氣，我的多羅羅也站在祭壇上向神祈願過，我不知道神明有沒有到來。”

“但隻要他在，我的神明就在。”

“所以你想斬尾是為了他的願望？”今臨第一次知道，原來愛也是一種信仰。

西澳眯眯搖頭：“不，我知道我也不會成功的，為了愈合這些燒傷，我的身體已經負荷了。”

“那你想陪他去死嗎？”

怎麼會有這樣無望的愛呢，今臨也覺得難過。

“我不知道，我隻是想體驗他受過的痛苦，我想知道他在想什麼，會不會在某一刻浏覽整個人生，也能想到我，發現一點我愛他的痕迹。”

原來愛是這樣——

隻是為了心意，就能甘心死去。

真遺憾，隻是單向的獨白，怎麼就這麼遺憾……

愛的人痛苦，被愛的人也不幸福。

多羅羅怎麼甘心接受斬尾，身死之前又在想什麼呢？

——

“先生，你會接受斬尾嗎？”今臨還是去找博了。

博抓起桌上的石灰岩，他正在複刻今臨帶回來的人類帝國地圖，隻是點出了兩個地方，他停下，沒有回頭，但是說：“不會。”

“哦。”

又點出了兩個地方，博問他：“我是不是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麼高尚？”

“不願意斬尾就是不高尚嗎，一隻好魚做出了很多卓越的功績，難道隻是因為他珍惜自己的尾巴就要被審判道德？”今臨撇嘴，“那高尚也不是很值得追求啊。”

有幾條魚願意拿生命和尾巴去換虛無缥缈的名聲。

博的手微微顫抖：“可是祭司說得對，除了斬尾，别無他法。”

“怎麼會沒有呢……”今臨很想反駁，卻不知道用什麼來反駁。

博轉身：“不隻是為了救援，還是為了從根本上找尋抵抗人類的辦法，恰好你帶回來了地圖和密鑰，祭司找到了手稿，這是神的旨意，指引我們去人類帝國尋找出路，我也想過，我是不是就是被神選中的，可是多羅羅也這樣想過。”

今臨覺得荒謬：“連多羅羅都挺不過來……或許那部手稿隻是故事書而已。”

博輕笑：“是啊，可是那裡頭偏偏夾了一枚金色的鱗片。”

金色的鱗片！？

今臨的尾翼有些虛浮，難道真的是神明的旨意不成？

“起初我們也沒有想的那麼複雜，以為隻要能舍棄尾巴就能扮成人類，可現實是，多羅羅逐漸不能自我愈合，創口開始潰爛，甚至進行不到植骨那一步他的髒器就已經開始衰弱了。”

聽起來是酷刑。

博從書架最高層取下一卷鲛紗：“祭司認定是他的再生能力不夠，可是我真的比他強嗎？”

“這是他斬尾時的記錄手稿，我甚至連打開的勇氣都沒有，我的确是貪生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