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之下伸手碰了碰奶茶杯,半垂的眉目中看不出有什麼情緒。
她當然明白迹部瑛子的意思,倘若事情敗露,那麼這份謀劃要和迹部财團撇清關系,一切都源于她自己對家族的背叛;倘若事情成功,迹部财團要成為在輿論場面上占據上風的受害者,将所有的過錯都推到齋藤家的身上,幹幹淨淨地赢下這場鬥争。
“您放心,我明白,”得到肯定答案的雪之下站起身便打算離開,隻是剛剛站起身沒走兩步,就聽到迹部瑛子在身後淡然地開口說道,“還有一件事。”
她停下腳步回頭看向她,對上她的目光時似乎從她的眸子中感受到幾分惆怅。
“景吾他不能喜歡你。”
她不懂她的話是什麼意思,她和迹部景吾本就是天南地北硬扯在一起的不般配,哪裡用得上“喜歡”這種詞語來形容。
“事情結束之後,你會得到自由,但他不會,就算沒有你,也會有下一個,這是他從出生開始就要承擔的責任。”
“他不會允許自己心裡帶着一個人去進入另一段婚姻,所以,他不能喜歡你。”
她有那麼一瞬間的晃神,心跟着門口的搖鈴一起顫了一下,她轉頭看了一眼推門的保镖,将那微不可察的異樣抛之腦後,面無表情地應聲。
鼻尖傳來的香味和多年前的雨夜别無二緻,她下意識地攥緊了手,耳邊傳來忍痛的輕聲呢喃,終于掀開了沉重的眼皮。
意識到自己靠在迹部景吾身上的時候,她擡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直起身正對上他略帶嫌棄的目光,“怎麼?睡着的時候終于暴露本性了?這麼喜歡往本大爺身上靠?”
她收回了自己搭在他腰上的手,同樣嫌棄地看向他,“絕對不可能,少自戀了。”
說完她便拉開車門走了出去,從車後繞了半圈往自己租房的社區裡走去,迹部按下車窗,胳膊搭在了窗口上,“明天比賽之前本大爺來接你。”
“不勞您大駕,多管管自己的事吧,”她隻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還是像往常一樣漠然的語氣,迹部被她的語氣戳得胸口發悶,冷哼了一聲之後将車窗按了上去。
那輛她這輩子都大概買不起的車引擎聲令人耳噪,就這麼在她眼前開遠了,她才好像剛剛從夢裡回過神來。
人與人的一生的交錯,大概也就是這樣的晃神和猶豫,像生命中細小的切口,一截短短的雨,午後醒來越想越淡的夢。
但總是要很快回過神來,繼續走自己的路,行自己的義,那些被動搖的種種,隻不過是被命運玩笑似的輕輕推一下。
喜歡嗎?或許吧,一點點而已。
也許等到幾十年後,等到她四五十歲的時候,在某個路口等紅綠燈的那幾十秒,她會忽然想起十幾歲時原來那句話是這個意思。
可那又怎樣呢?十幾歲的她,隻會拼盡全力努力讓自己能夠活到四五十歲。
她站在社區的大門前靜靜地看着那輛車消失在她目所能及的地平線,口袋裡的手機響動了起來,她取出手機看着屏幕上“芳崎智枝”的名字,按下了接聽鍵。
“你好,”她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換了副說話的語氣。
“幹得不錯嘛,”電話裡面傳出的女聲奔放熱情,聽不出媒體上所報道的“受傷的陰霾”,“半決賽,然後就是決賽,都赢下來就行了!”
“決賽會有些風險,不過我會盡力,”她的指甲劃過了手機的後殼,“不……我一定會赢下來。”
“總之你快點兒全赢下來,我們都好久沒打過了,比賽結束之後我可要跟你好好打一場。”
她無奈地笑了笑,“饒了我吧,哪有那麼充足的精力這麼折騰。”
“我說,滿月啊。”
兩個人之間默契地停頓了一陣子,芳崎智枝才接着問道。
“一年前知道這場比賽會在東京舉辦的時候,你就已經打好算盤了吧。”
她沉默了一會兒,随後擡頭看向天邊,靜靜地聽着芳崎的聲音,最終勾起了一抹笑。
“抱歉,比賽結束之後陪你好好打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