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當裴修竹遮掩好眼角的痣,推開門進入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戚瑾驚慌失措的轉過身來,手下按着的東西被喜床的床幔一擋,裴修竹也瞧不清是什麼。
還好戚瑾最先反應過來,将書拿了過來往床榻下一藏。
裴修竹看不清戚瑾藏了什麼東西,卻能看見她遮擋的動作,面上又恢複了一貫漫不經心的表情,用手轉着輪椅向前走去。
“嫂……”還好裴修竹及時反應過來刹住,隻漏了一個輕聲,被龍鳳紅燭燃燒的發出的“噼啪”聲遮掩住,這才沒露餡。
裴修竹一頓,這才面色如常得笑道,“夫人,藏什麼呢?”
“沒、沒有……”戚瑾回過神來,忙手忙腳得将喜帕遮擋了下來。
裴修竹轉着輪椅上前,戚瑾隻能隔着喜帕模模糊糊看到面前的人影貼近再貼近,直至不能再近,一股清冽的酒氣撲面而來。
小腿處傳來一絲溫熱,戚瑾知道那是裴景珩的膝蓋貼住了自己。
裴修竹拿起一旁的喜稱将喜帕摘下,“夫人這般好動,怕是要憋壞了吧。”
面前遮眼的喜帕移去,戚瑾擡起眸,望向面前人的眼底。
看清裴景珩樣貌的那一刻,戚瑾心都提起來了,還以為是裴修竹去而複返了。
恍神過後,看着面前的輪椅,戚瑾才反應過來,這不是裴修竹,是裴景珩。
戚瑾細細打量着這位隻有過一面之緣的夫君,他穿着與她身上衣裙顔色一般的喜服,不如裴修竹那般去哪都要拿把扇子,反而是喜愛戴扳指,這會兒裴景珩正用手指一下下敲擊着輪椅扶手,玉扳指與木頭相觸的聲音清脆。
在戚府待嫁的這些時日,戚瑾就聽了不少關于裴家二子的往事,從那年金榜題名後春風得意遊長街到勝仗而歸面見天子封軍功。
戚瑾都聽人說了,這對雙生子相貌幾乎一模一樣,唯一的區别是裴修竹眼角末處有顆紅色的淚痣,平添三分豔麗。
隻是二人樣貌雖有九分相似,但是性情卻大為不同,裴景珩雖然身為武官但是人卻溫潤如玉,端得是春風拂面。
反倒是裴修竹,雖然從文,但是為人淡然冷漠,眉宇間帶着幾分戾氣,或許也有在刑部任職的緣故——據說裴修竹不隻教導太子四書五經、詩書禮易,就連太子的騎術和射箭也是他教的。
是以外人也從未認錯過兩人。
這會兒當戚瑾順着夫君的衣着再往上瞧時,更是覺得那張臉越瞧越與裴修竹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隻是眼角的确無痣。
看來這些傳言都是真的,戚瑾暗暗在心裡道,兩人相貌竟真如此相似。
那、那外面現在傳的說夫君的傷很重,已經影響行房……那看來也是真的了?
這麼一想,戚瑾看着夫君身下的輪椅,眼裡又湧起些可憐,身為将軍無法再上戰場已經很慘了,身為嫡長子也無法傳宗接代……他心裡也一定很難過很受傷吧?
*
從戚瑾好奇地盯着自己瞧時,裴修竹心裡便已然不爽——她也就隻會在裴景珩面前這樣,自己與她相見多次,她可從未盯着自己的臉看這樣仔細過。
否則也不會認不出來自己不是裴景珩,而是裴修竹。
這會兒又見戚瑾瞧瞧輪椅,又瞧瞧他,随後看向他的眼神裡滿是憐惜,裴修竹心知肚明,戚瑾這是在心疼裴景珩呢。
“夫人看了這麼久,可還滿意?”裴修竹牙關緊咬,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心平氣和、不露端倪。
戚瑾下意識點點頭,“滿意的……”
話都出口了才意識到自己都回答了什麼,瞬間臉變得通紅。
“呵。”
戚瑾聽見裴景珩輕笑,但聽起來卻不像是高興的樣子。
“夫人,咱們還沒喝合卺酒呢。”裴修竹轉動着輪椅走到了桌前。
在拿起酒壺倒酒時,裴修竹晃晃酒壺故意道,“看來這些下人們是許久沒挨過罰了,做事這樣馬虎,這喜酒怎能隻有半壺……”
裴修竹将兩杯酒端在掌心,随後又轉動輪椅來到床榻邊,“兆頭多不好啊,是吧,夫人?”
戚瑾接過酒杯,心裡卻有些心虛,裴景珩不知道,她卻是清楚那半壺酒去哪兒了——明明是進了她與裴修竹的肚子。
“不關下人們的事,”戚瑾咬咬唇解釋道,“是我……是我剛剛口渴了,先喝了幾杯。”
裴修竹伸出手,拂上戚瑾的唇,将她的唇解救出來,随後用手輕抹唇上的牙印。
“怠慢了夫人,讓夫人渴到,這些下人豈不是更該罰?”
“夫君……”戚瑾急急喊道。
是誰說得這兄弟二人的脾氣大相徑庭?明明一樣的惡劣,怎今晚都跟下人們過不去了?
“好了,夫人既是求了情,不罰便是了。”
裴修竹舉起酒杯,戚瑾與他再一次雙臂交疊。
與裴修竹喝交杯酒時,戚瑾連頭都不敢擡,視線也不敢在裴修竹身上多留分毫,但是與裴景珩喝交杯酒則不同,戚瑾瞧着他慢慢向自己的方向靠近,微微俯身遷就着自己的手,喉結上下微動間将酒吞咽了下去。
喝完交杯酒後,顧忌夫君的腿傷,戚瑾率先起身,接過了裴景珩手中的酒杯吵桌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