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
顧誠的腦門就被一個雪球砸中,滿臉都是雪花,他像中槍一樣,誇張地倒在地上。
“哦~哦~哦~爸爸被我擊中啦!媽媽,你快看!”小寶高舉着手臂歡呼着。
姜晨注視着小寶,眼中滿是寵溺,她溫柔地笑着,臉上挂着災變發生後未曾有過的恬靜、從容。
一家三口的笑聲混着雪粒在陽光下打轉,小寶紅撲撲的臉蛋上沾着冰晶,像綴了層細碎的星子。
“看爸爸的終極反擊!”
顧誠突然從雪堆躍起,單膝跪在雪地上,雙手正奮力團着比臉還大的雪球。
小寶尖叫着拽着姜晨後退,圍巾末端掃過她手背,帶着羊毛特有的柔軟。
姜晨笑着,彎腰捧雪準備幫着兒子繼續反擊,但指尖突然觸到某種黏膩的觸感,讓她的思緒一瞬間怔忡。低頭看去,掌心的雪竟泛着暗紅,像被稀釋的血液?
姜晨猛地擡頭,小區熟悉的輪廓竟在視線中正扭曲變形!
這個小區和萬象城很像,但她清楚地知道,這裡不是萬象城!
萬象城所有樓體雖然也都是高層建築,但這裡牆體粉刷風格顯然更加明亮,還有不遠處的那個歐式噴泉池,萬象城雖然也有,但整體小了一圈!再加上整個小區覆上了厚厚的雪,就像沉浸在童話故事裡一樣,又怎麼會是末日廢墟中的萬象城?!
這個世界太美好,美好到姜晨根本不相信,這是真實的世界!
一個雪球砸中她的額頭,帶着鐵鏽味的血順着臉頰流下。
姜晨踉跄着後退,腳下的積雪突然變成沸騰的瀝青,将她整個人往下拽。
黑暗如潮水般湧來,隻有前方懸浮着一顆跳動的紅色光球,像極了被剜出的心髒。她鬼使神差地伸手觸碰,光球驟然裂變成一隻布滿血絲的眼睛!
瞳孔深處,無數個自己正在重複着不同的命運:被喪屍撕碎、倒在血泊中、在火海裡掙紮…… 黑暗中亮起密密麻麻的光點,全是同樣猩紅的眼睛,從四面八方,将她吞噬……
“姜晨!”一聲呼喚穿破夢魇。
“啊!”伴随着尖叫,姜晨猛然睜開雙眼。
此時的她胸口劇烈起伏,頭發也被汗水浸透,黏膩地貼在脖頸間。
“媳婦兒!是我啊,顧誠。”
床頭燈昏黃的光暈裡,顧誠擔憂的目光忽明忽暗,他半跪在床上,雙手穩穩扣住她顫抖的肩膀。
雖然意識到隻是個夢,但姜晨卻仍驚魂未定地盯着黑暗的角落,仿佛那些眼睛還在注視着她。顧誠順着她的目光看去,隻看到窗簾靜靜垂在窗邊,并沒有什麼異樣。
“做噩夢了?”
姜晨點頭。
顧誠歎了口氣,将妻子撈到懷裡,輕輕吻了吻額頭:“别怕,有我在。”
姜晨死死抓住丈夫的睡衣,感受着耳旁有力的心跳,突然開口:“阿誠,你說……” 她咽了咽唾沫,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我們真的是自己在做決定嗎?”
她想起從潞河中學的密道脫困時,那陣恰到好處的風;在幾乎無處可逃的情況下,校長室居然驚現地下防空洞;隻是随口想找台拉貨的車,下一秒就收獲了一輛公交。
她每次說出希冀的話,似乎都能做到言出法随。
這真的是巧合嗎?
還是有什麼人,在暗中注視着他?
顧誠沒急着回答,探了探她的額溫,确定确實是退燒了,妻子并沒有說胡話:“怎麼說?你發現了什麼?”他調亮了些床頭燈,遞了杯溫水給妻子。
“我……”
姜晨剛要開口,床頭櫃的夜燈突然發出刺耳的電流聲,橙黃的光暈劇烈閃爍,燈管 ‘砰’ 地炸開,玻璃碎片飛濺在黑暗中。
顧誠隻覺得姜晨似乎被吓了一跳,他穩住妻子握着水杯的手,那裡剛剛正劇烈顫動。
“怎麼突然爆了?”
顧誠雖然覺得古怪,但并沒有多想,隻是利落起身将夜燈的插銷拔掉,轉身将妻子裹進被子裡,他的掌心貼着妻子冰涼的後背,一下下順着脊椎輕揉:“不管它,你接着說,我在聽。”
姜晨張了張嘴,顫抖的手将杯子遞到嘴邊,輕輕呷了一口,思索良久也不知從何說起。
突然爆裂的燈管,難道在暗示着什麼?
姜晨将臉埋進丈夫的胸膛,棉質睡衣傳來熟悉的香皂味。心中的猜想在舌尖打轉,最終化作一句:"就是……就是個噩夢,吓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