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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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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瑪蒂娜走後,伊麗莎白并沒有在宴會久待。她僅禮貌性質地與那位有投資意向的子爵跳了一曲舞,随後便退出舞池。

今天晚上她見到了不少所謂的貴族,也與貨真價實的富豪們互道晚安。等瑪蒂娜走後,伊麗莎白才發現原來他們并沒有那麼親切。恰恰相反,他們倨傲得很,并真情實感地看不起她這樣一個明顯帶着德文郡與倫敦口音混雜的人。

伊麗莎白明白,她還有很長的路需要走。但是這并不妨礙她在帝國金字塔頂端的人群中發展人際網絡。等瑪蒂娜在第二曲開始并潑了那位莫裡亞蒂伯爵一身香槟後,伊麗莎白在第二曲結束時也禮貌地向周圍人道别,離開此處。

她并沒有直接追随瑪蒂娜的步伐。因為她隐約察覺到,瑪蒂娜小姐有一些私底下的工作,這些工作見不得光,而且不宜與她分享。作為一個合格的繼承者,她必須懂得保持距離。

伊麗莎白慢慢散步到甲闆上。夜晚的大海深黑一片,海面與夜空都如潑墨般漆黑,緊密地連接在一起,不分彼此。船艙内的光透過窗戶照到甲闆上,和船艙外慘白的照明燈交織在一起,破開黑暗的一小角。海上的夜風格外冷,以至于沒什麼人在這時還待在室外。

她聽見女人的哭聲。

伊麗莎白向哭聲尋去。

那是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年輕姑娘,這個年紀幾乎可以稱為少女。她抱着一塊畫闆以及用夾子夾在一起的厚厚畫冊,蹲在地上茫然且無助地抽泣。當伊麗莎白來到她身邊将手帕遞給她後,她露出羞澀的神情,将畫冊中的一頁翻開給伊麗莎白看。

一副未完成的速寫,正是伊麗莎白剛剛在甲闆上的模樣。

“我喜歡畫畫。”年輕姑娘說,“我父親是個畫家,從小他就教導我和我弟弟一起畫畫。我畫的比弟弟還要好。”

伊麗莎白耐心地聽下去。她在等那個“可是”。

“可是弟弟的畫能賣出去,還能在畫展上展出。可我的畫從來不能展出,更不能賣出去。所有人都知道弟弟,從來沒人知道我的名字。”

她賭氣似的踢了一腳甲闆上堆成一團的濕漉漉的繩索,站起身,面向無邊無際的黑暗發洩抱怨:“憑什麼?我比他優秀,憑什麼我不能被看見!”

風聲立刻吹散了她的抱怨。

伊麗莎白反而笑了。

她遞出一張名片給她:“這是我的名片,也許你知道卡文迪許服裝公司,她們現在缺一個能夠為新季度時裝設計宣傳畫的畫家。”

年輕姑娘暈暈乎乎地接過名片,盯着上面“卡文迪許服裝公司”的字樣,最後将視線落在“伊麗莎白·巴托裡”後面的“manager”這個單詞上,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隻能無言地目送伊麗莎白返回船艙。

幾秒後,她激動地尖叫一聲,沖到甲闆邊緣,扶在欄杆上,沖海浪放聲呐喊:“全世界都要知道我的名字!世界在我腳下!”

海浪與風聲掩蓋了她的“不得體”,讓她得以盡情發洩。

回到船艙的伊麗莎白聽到外面模糊的呐喊,笑了一下。

少女是什麼樣的?是野心勃勃、自我中心、蔑視一切、無所畏懼。她們尚未被拔去尖牙利爪,尚未被規訓為賢良淑女。

“那麼這位小姐呢?”有人從另一邊過來,疑似指向伊麗莎白,“你總說不出這位小姐的父親的職業。”

是幾個中産階層的女士,被她們圍在中間的一位有些……有些花枝招展的男性。

原諒伊麗莎白不得不用“花枝招展”這個詞形容他。恰恰相反,他打扮得并不複雜,不是那種标準西裝,而是簡單的襯衫與外套,甚至沒系領帶。讓她覺得他“花枝招展”的,是他此時正以一種輕松的姿态在女士們面前展示他在才智上的特長,并以女士們的誇贊為樂。

“那位女士嗎?”他一手頗為輕浮地将額前蜷曲的黑發撩往腦後,以一種潇灑的姿态打了個響指,“那位女士的父親無關緊要。她的身份是自己給的,而非她的父親。如果真的要探讨的話,那就是一名中産階級普通鄉紳吧。”

“不可能。”一位女士笑盈盈地反駁他,“我看見這位女士從一等艙的宴會廳出來的,而且她身上穿着的還是最時新名貴的卡文迪許綠布料做成的禮服,這種布料現在還沒在世面上公開售賣呢。她一定是一位貴族,或者富豪。”

“你說對了。”他說,“她是富豪,但她的父親不是。”

面對女士們驚訝的神色,他頗為得意:“她是一位頂級貴族大小姐手下的黑心資本家。我說對了嗎?女士。”他刻意強調了“頂級貴族大小姐”,語氣中帶着埋怨似的熟稔。

伊麗莎白不由側目。

她擺出社交性質的禮貌微笑,微微颔首:“你說對了,先生。”

她并不否認他話中的每一個單詞,包括“黑心”。

簇擁在他身邊的女士們發出小聲驚異的歡呼,而他卻隻身來到伊麗莎白面前:“想聽聽為什麼嗎?”

伊麗莎白微微一笑,将他想要炫耀的心堵了回去:“不,謝謝。”

她猜他是瑪蒂娜小姐的熟人。

“呃!”

他明顯地後退了一步,有些苦惱地撓撓後腦,将本就不服帖的黑發撓得更加淩亂。他顯然想問些什麼,但又因為别扭的性格而問不出口。

“伊麗莎白小姐,你在這裡。”

高大的銀發女仆從來不将眼力見浪費在大小姐以外的地方,幹脆利落地打破尴尬的氣氛,直奔主題:“大小姐讓您盡早回去将禮服換下來。”

卡文迪許綠。

伊麗莎白知道這種染料的毒性,每天在紡織工場走群衆路線的她更知道制作這樣一套裙子需要多少劑量。但為了達成目的,她不惜以身犯險。

瑪蒂娜欣賞這種狠勁。

伊麗莎白點點頭,先行一步離開,而後一步離開的瑪麗安則被叫住了。

“瑪麗安。”夏洛克語帶嘲諷,手扶在額前,指縫溢出幾绺黑發,“……看來大小姐最近過得不錯?替我向她問好。”

女仆臉上沒什麼表情。即使她的身高與夏洛克持平,但這并不妨礙她居高臨下地看他。

“聽不懂你在說什麼。”瑪麗安微笑道。

“哈?”

夏洛克立刻炸毛。

這個女仆裝什麼傻?她當初不是全程在場嗎?那年在劍橋大學,瑪蒂娜是怎麼帶着拿捏麥考夫的目的與他結識的,又是怎麼把委托交到他手上的,以及——

瑪麗安面帶憐憫,假意安撫他:“福爾摩斯先生,抛開事實不談,大小姐隻是犯了一個全天下女人都會犯的錯誤而已。”

沒等夏洛克再說什麼,瑪麗安輕飄飄道:“何況她不是給錢了嗎?”

夏洛克:“……哈。”

他忽然感到肌膚刺痛,似乎是當年那個被某人惡劣地笑着故意咬破的傷口尚未愈合。

*

萬衆矚目的船上歌劇《阿依達》終于拉開帷幕。

燈光昏暗。瑪蒂娜坐在正對着舞台的二樓包廂,那是看戲最好的位置。紅絲絨帷幕打造了極佳的隐私性,使外人難以看清包廂裡發生了什麼,而包廂裡的人卻能将舞台與觀衆席上的一切都收入眼底。

底下的坐席中是一片片湧動的黑魆魆的人影,海浪一樣攢動着。人們壓低嗓音,交頭接耳,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

交響樂團中的小提琴率先奏起悠揚的琴聲,其餘樂器先後加入,由悠揚至激昂,最後漸漸轉弱。舞台上的幕布徐徐展開,舞台下的光影随之變幻。包廂兩側的科林斯式柱上的雕花投下一片長長的影子,幾個天使頭像在光影變幻間,襯得有幾分陰郁。

女仆瑪麗安端上紅茶,為大小姐斟上一杯後,再将紅茶遞給隔着茶幾坐在大小姐對面的阿爾伯特。做完這一切,她安靜地退到包廂的陰影處,靜靜等待大小姐的指令。

陰影下,女仆非人的黃金色瞳孔緊緊追随她的主人的蒼白臉頰,散發出攝人的幽光。

阿爾伯特并沒有與瑪蒂娜寒暄推诿,而是直奔主題,趕在大小姐不耐前,率先将黑絲絨珠寶盒從懷中掏出,放在桌面上。白皙纖長的手指輕輕按在珠寶盒的一端,将它推到桌面的另一端,直到抵達瑪蒂娜骨節分明的手邊。

瑪蒂娜手掌側觸碰到珠寶盒,黑絲絨的質地柔軟絲滑,觸感微癢,帶着一絲尚未褪去的體溫。她頓了頓,不動聲色地移開手,等待餘溫散去,終于拿起珠寶盒,撥開開口處的鎏金插銷,打開蓋子。

一枚制作成眼型的男式胸針安靜地躺在黑絲絨襯布上,中間鑲嵌着一枚完美無瑕的綠松石,作為這件珠寶的點睛之筆。

“這是什麼?”她故意問。

阿爾伯特輕描淡寫地避開她最不想聽的話題:“物歸原主。”

“這不合規矩吧?”瑪蒂娜念到“規矩”這個單詞時,意味頗諷刺,“像你這樣一位得體的貴族男士,手上怎麼會有一件來自我這種人的珠寶呢?”

阿爾伯特放在桌面上手微微攥緊。

什麼叫“我這種人”呢?瑪蒂娜小姐是哪種人?

是受人畏懼、也受人嘲笑與觊觎的“瘋女人”。但在他眼裡,她和他,也許是同類人。

阿爾伯特不想讨論這一點,于是他以委婉的口吻解釋:“這是屬于卡文迪許家族的東西,也許是卡文迪許公爵曾經與家父有過約定。但是家父去世許多年,約定自然早已不做數,所以我想歸還給你。”

“既然如此——”

瑪蒂娜眼中神色堪稱惡劣。她撿起珠寶盒,手臂一揚,精準地丢進女仆的手裡:“瑪麗安,把它燒了。”

瑪麗安沒有說話。她輕輕勾起嘴角,點頭躬身以示順從,捧起珠寶盒退出包廂。

“公爵處是否有屬于莫裡亞蒂的東西?”

“燒了。”瑪蒂娜輕飄飄地回答,“十幾年前那場大火,把卡文迪許舊宅燒得一幹二淨,尤其火是先從家父房間裡燃起來的。”

阿爾伯特略一點頭。

憑他猜測,卡文迪許公爵恐怕早已葬身火海。現在這個活着但重病纏身在德文郡養病的公爵,大概隻是大小姐制造出來的假象,隻是為了财産能夠依舊為她掌控。

——财産。

這也是阿爾伯特想展示的誠意。

他剛要說話,肩膀上卻忽然攀上來一隻手,猝不及防地将他往下一按。瑪蒂娜骨節分明的手精瘦有力,牢牢地箍住他的肩膀,手指幾乎要紮透他的衣服陷進他的皮肉裡。

蒼白的面孔忽然探過來,幾乎就在他面前。隔在二人之間的茶幾本就空間逼仄,自然也阻擋不了什麼。

茶杯随着她的動作翻倒在地,浸濕了深紅的地毯,暈開血般的顔色。

就像她的嘴唇。

鮮血般的嘴唇勾起明顯的弧度,不是發自内心的笑意,而是一種癫狂的、毛骨悚然的、冰冷的弧度,連帶着她那雙冷色的眼睛也閃爍着癫狂的光芒。

“從那天起,他們都說我瘋了。”她眼中病态的光芒歡欣鼓舞地跳動,如一簇火苗,“你覺得我瘋了嗎?”

阿爾伯特避無可避。他側過臉,臉頰幾乎擦過她的嘴唇。逼仄的空間中,雪松清冷的氣息彌漫交換。

“你呢?”他平靜地反問,眼底深深埋藏着自己都未察覺的恻隐動容,“你覺得你是嗎?”

瑪蒂娜沒有正面回答,她松開手,轉頭看向舞台中央。昔日的公主阿依達在戰争中淪落為女奴,她小心翼翼地登場,投向愛人的目光隐晦又凄涼。

“哈!”

瑪蒂娜突兀地笑了一聲,笑聲尖銳刺耳。

“别擔心。”她重新親親蜜蜜地攬上阿爾伯特的肩膀,強迫他與她對視,“雖然你現在不敢判斷,但如果你娶了我,那你就敢了。”

阿爾伯特忽然明白她想說什麼了。

瑪蒂娜驟然變了臉色,那張充斥着癫狂扭曲笑意的臉平靜下來。她幽幽笑起來,語氣中滿是嘲諷:“如果我沒有成為瘋子,那我現在就是莫裡亞蒂夫人了。”

莫裡亞蒂夫人。

阿爾伯特放在桌面上的手動了動。他無可躲避,無奈地被瑪蒂娜鉗制住,任由她一邊冷靜地吐露刻薄的話語,一邊親熱地與他勾肩搭背。

“如果我成了莫裡亞蒂夫人,你會怎麼對待我呢?嗯?”她一下子甜甜蜜蜜地笑起來,“你首先會獲得五百萬英鎊的财富作為我的嫁妝,成為真正的富豪。然後呢?你會怎麼對我?你會愛我嗎?然後與我接吻、上/床嗎?你的身體很好,不會像我那個沒用的父親一樣遲遲沒法讓妻子懷孕。讓我想想,我生下我們的第一個孩子時,我才幾歲?”

她惡毒地報出數字:“二十歲?十六歲?還是十四歲?你猜,我會在什麼時候死于産褥墊?又是在什麼時候被嬰兒撕裂産道,死于失血過多?”

阿爾伯特捉住她撐在桌面上的另一隻手,将她的手腕攥進虎口裡,手指不可遏制地輕微顫抖:“瑪蒂娜。”

“那好吧。”她輕飄飄地換了個話題,“那就當我活了下來。那在這之後呢?作為莫裡亞蒂夫人,我能幹什麼呢?日複一日地為你打理财産,滿足你的欲/望,生兒育女,指揮仆人打掃衛生,為你的貴族體面主持宴會、茶話會、沙龍,在你的首肯下揮霍錢财、出門社交。成為一個免費的管家、清潔婦、保姆、女仆長,——以及ji/女。”

阿爾伯特閉上眼睛。

他沒資格說什麼“就算你成為了莫裡亞蒂夫人,我也不會讓你成為那種人”。想想吧,她想成為什麼樣的人竟然需要他的同意。

可她說的那些,生兒育女、打理家庭、在丈夫的首肯下使用金錢,是這個時代每個妻子“應有”的樣子。

“到那個時候,我才是真正瘋了。”瑪蒂娜鮮血般的嘴唇輕輕吐露冰冷的單詞, “我會像蒼白的藤蔓一樣将觸須死死地紮進你的身體裡,因為我作為莫裡亞蒂夫人而活,既沒有錢财,也沒有尊嚴。我會歇斯底裡地質問你,你不在家的時候都去了哪裡。我會瘋一般地害怕你不愛我、抛棄我,也會在看見丈夫心血來潮領養了兩個孩子時癫狂地排斥他們,因為我怕他們是你的私生子。我會這麼對你,也會這麼對我們的兒子,然後讓我們的女兒成為下一個我。我活着被禁锢在莫裡亞蒂宅邸,死了被禁锢在刻着莫裡亞蒂夫人的墓碑下。”

“到那時,你就可以皺着眉頭,失望又憤怒地說:‘瑪蒂娜,你瘋了。’你還可以輕描淡寫地說:‘我們剛結婚的時候,那個十四歲的你可不是現在這樣的歇斯底裡。 ’不是嗎?”

阿爾伯特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他知道瑪蒂娜說的是對的,他甚至想到自己許久不曾回憶的母親。那個膚淺、虛僞、一驚一乍、心胸狹隘、歇斯底裡的女人,她在未婚前是否也如十四歲的瑪蒂娜那樣生命力旺盛,又或者已經被培養成了“莫裡亞蒂夫人”應有的樣子。她是否一開始就如此歇斯底裡,還是身為莫裡亞蒂夫人的生活讓她變成了令人厭惡的模樣。

他低垂下深褐色的睫毛,濃重的陰影在翡翠綠的眼底堆積醞釀,即将彙聚成倫敦上空那厚重如鉛的烏雲與連綿不絕的傾盆暴雨。

他感到臉頰灼熱,似乎是瑪蒂娜的目光正毫不避諱地細細觀察他,描摹他的每一絲神色變化。她笑起來,鉗制他肩膀的手松了,轉而伸向他的脖頸。就在阿爾伯特以為她會掐住他的脖子時,她隻輕輕地以手掌托住他的下颌,讓他面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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