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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 3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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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砰!”

一聲槍/響在倫敦的郊外響起,驚起一樹飛鳥,卷起一地落羽。

伊麗莎白握着槍的手紋絲不動,充滿硝煙氣的煙霧散去,露出迷霧後彈/孔猙獰的槍靶,每一個彈孔都距離靶心僅一步之遙。

見此情形,她沉悶地深吸一口氣,但尚且殘留着硝煙的刺鼻空氣在肺裡凝固了,無法到達肺的底部,就又被吐了出來。

一雙手從她背後環繞住她,覆蓋薄繭的修長雙手堅定、有力,穩穩地托起她的手腕,包裹住她的手背,帶着她扣動扳機。

“砰!”

最後一槍,終于射/中靶心。

伊麗莎白收起手/槍,拆出已經清空的彈/匣。金屬部件碰撞摩擦的聲音有幾分粗暴,顯示出她并不平靜的内心。

“伊萊莎,你今天有心事。”

艾琳的聲音從她背後的頭頂傳來,聲音褪去被名利場浸透了虛僞狡詐的甜蜜,隻剩清朗。

她收回手,從伊麗莎白的身後走到身側,斜眼觀察伊麗莎白。

“嗯。”伊麗莎白承認了,“回去吧。”

就算繼續練習下去,以今日的狀态,也不過是浪費子彈。

走在熟悉的回到辦公室的路上,伊麗莎白被匆忙趕來的瓊撞個正着,後面跟着腿腳不利索的梅。

“伊麗莎白小姐!”瓊風風火火地跑來,被身後的梅出言提醒後壓低了聲音,抓住伊麗莎白,低聲道,“瑪蒂娜小姐的父親要回倫敦了?這是怎麼回事?聽說是因為他病得快死了?那大小姐怎麼辦?”

伊麗莎白不免錯愕:“怎麼你們也知道這事……”

反應過來,她才終于發現,自己有些失态了,不僅暴露了情緒,還暴露了信息,這實在不應該——她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失态了,幸好她今日面對的是極度信任她的瓊和梅,還有與她心意相通的艾琳。

“今日的報紙報道了。”

梅終于跟了上來,微微喘氣,将疊得整整齊齊的報紙展開,遞交給伊麗莎白,指着上面聳人聽聞的單詞:“看。”

“德文郡公爵即将回到倫敦,疑似不久于人世;卡文迪許的繼承戰争即将打響?”

伊麗莎白快速浏覽過這篇“用心良苦”措辭的報道,迅速整理好表情和情緒,重新成為那個衆人信賴的領導者:“瑪蒂娜小姐确實正在着手将公爵接回倫敦,但不是因為他的病情,你們不必驚慌,公爵沒事。”

她頓了頓,目光掃視面前兩位受她信任的下屬,面上帶了幾分堅定與嚴厲:“就算公爵逝世,瑪蒂娜小姐對于她在倫敦的财産的所有權也不容動搖,不會影響到我們。如果真到了那一天,瑪蒂娜小姐失去了她在德文郡的祖産以及貴族頭銜,我們就是她唯一的依靠了,更需要我們擔起重任來,絕不能有危言聳聽的傳言動搖人心。”

“是,伊麗莎白小姐。”瓊幹脆利落地應答。

梅終于喘勻了氣,聽到伊麗莎白的話,微微挺直脊背:“我們會去做好輿情管控的,不會讓大家感到恐慌。”

伊麗莎白颔首。

待兩人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盡頭,伊麗莎白終于忍不住将那口氣洩了出來,情不自禁地流露出疲憊。

“這是個不好的兆頭。”

她毫不掩飾自己的擔憂。

艾琳則并不擔憂。她将手按在伊麗莎白肩上,企圖将某種穩定的力量轉遞給伊麗莎白。

“不能這樣想。”她說,“這說明大小姐正在做充分的準備,從各方面消弭他人對她繼承權的威脅。”

伊麗莎白擡起手,握住艾琳按在她肩上的手,不自覺地用力,眉頭也跟着擰緊:“不,這恰恰說明瑪蒂娜小姐的危機感已經到達了頂點,也許馬上就要有新的變故了。”

新的變故。

她神色一變,焦慮從她的臉上已然褪去,隻剩下透着堅定的狠意:“無論發生什麼,我都将追随瑪蒂娜小姐,哪怕讓我付出生命,我也絕不回到那種沒有尊嚴的生活。”

艾琳側頭觀察伊麗莎白。

這就是大小姐的魅力。她培養這些女人的能力和野心,讓她們手握權力,讓她們重新擁有尊嚴。如果讓這樣一群人回到從前那種虜隸般的生活,她們甯可去死。即使将來哪日瑪蒂娜小姐失敗了,甚至死了,這些人也依舊會繼承她的遺志,抗争下去。

她也是。

于是艾琳微笑起來,握住伊麗莎白的手:

“我會和你一起。”

*

卡文迪許公爵即将返回倫敦的消息“不胫而走”。

《德文郡公爵即将回到倫敦,疑似不久于人世;卡文迪許的繼承戰争即将打響?》

卡文迪許府,瑪蒂娜冷笑着将今日的泰晤士報撕扯下來,揉成一團,擲于地面。

“米爾沃頓這是警告我呢。”

當日的那一槍,打斷了米爾沃頓接下來即将脫口而出的威脅,也徹底擊碎了他對瑪蒂娜的最後一絲忠誠。強烈的恨意從報紙的單詞中跳出來,叫嚣着試圖引起瑪蒂娜的注意。

這種輿論無法将瑪蒂娜擊潰。“卡文迪許公爵”不日抵達倫敦,屆時如霍華德公爵夫人等一系列德高望重的貴族都會前往探視。

至于所謂的“卡文迪許公爵”已死的消息,那更是無稽之談,米爾沃頓無從證明其真實性,他到底該從何尋找證據?

當年那個夜襲公爵府卻意外導緻火災、因此被燒成焦炭的“小賊”的屍檢報告?就憑當時的法醫技術?

還是找證據證明如今的“卡文迪許公爵”并非她的親生父親,或是證明并非當初的公爵?就憑如今的科技水平?

别開玩笑了。

隻要她還在,就沒人能夠證明。

米爾沃頓做這種事,隻是單純為了惡心她,也為了警告她——

她必須保住他的命。

也就是說,米爾沃頓認為自己可能面臨生命危險。不管是因為數次拿卡文迪許公爵的事情惡心她,還是因為查到莫裡亞蒂是犯罪卿。

“大小姐,有您的信件。”

瑪麗安取來一封帶着香氣的信件。一劃開火漆封,價格高昂、質地滑膩的信紙就從信封裡掉了出來,随之而來的是濃郁到讓人作嘔的香氣。

“尊敬的卡文迪許小姐,

感謝您在百忙之中撥冗閱讀我的信件。我是來自北威爾士的溫恩男爵,也許我應該稱呼你一聲表姐。我的曾祖母與您的曾祖父是兄妹。根據家譜,我應該是您現如今除卡文迪許公爵外血緣關系最近的親人了。聽聞卡文迪許公爵身染重疾、即将不久于人世的噩耗,深感痛心。然而即便痛心,也不得不早做打算。聽聞您年少時利用卡文迪許家族于德文郡的祖産,依靠那片廣袤的土地,創建并積累下了可觀的财富,為德文郡帶來欣欣向榮之态,并使家族再付榮光。想必您一定花費了不少心血。可惜依照法律,一旦卡文迪許公爵逝世,那片土地的所有權将不再屬于您,為此我深表遺憾。我深知您的曾祖父有不隻一個姐妹,我的曾祖母的曾孫子也不隻我一人,我隻是衆多繼承者中的一個候選。但我敢保證,我是其中最真誠的。我知道您經營那片價值連城的祖産的不易,也在此向您保證,若日後我成為了那個繼承者,您依舊可以繼續使用那片土地,我隻以最低的價格将它租給您。

我懇請您同意與我會見,我将盡快來到倫敦,以盡卡文迪許家族後代的責任。

您忠誠的,

盧埃林·格倫道爾·溫恩男爵”

瑪蒂娜冷笑一聲:“真有意思,一封來自威爾士的信和來自倫敦本地的報道竟然能夠同一天送到我手上。”

——米爾沃頓。

瑪蒂娜在心底念出這個名字。

除了他,又有誰會在這個時候以這種方式給她添堵。

她攥緊拳頭又放下,沒有将這封信投入火中或撕碎,而是遞給了瑪麗安。

女仆接過這封信,信紙無火自燃,灰燼從四角向中心蔓延,隻剩下“候選人之一”的親筆簽名。她将這張親筆簽名收好,非人的金色眼眸與那雙冰冷如寶石的松石綠色的眼眸無聲對視。

“好好招待他。”

瑪蒂娜說。

她低下頭,從抽屜裡扯出一張信紙,給男爵回信:

“随時恭候。”

“是。”

惡魔将她猙獰的面目與嗜血的本性藏在女仆恭謹的皮囊下,溫聲回答。

*

卡文迪許家族祖産的繼承候選人之一,北威爾士的溫恩男爵造訪倫敦,與卡文迪許小姐進行了親切會面,雙方就繼承權的問題展開深度磋商。

比起瑪蒂娜,霍華德公爵夫人瑪蒂爾達才是最為這個消息而擔憂的。

又一次社交舞會上,她以完美無瑕的禮節掩飾了自己的強顔歡笑,向這兩個處于輿論中心的人表示歡迎。

春風得意的溫恩男爵立刻近乎谄媚地向瑪蒂爾達這位傳說中的“公爵夫人”表示感謝,盡可能地掏出腹内所有溢美之詞贊美宴廳的布置、樂曲的選擇、精美絕倫的舞裙,以及她本人的地位與容貌,直到“高貴的公爵夫人”的笑臉都快維持不下去。

終于将這位“繼承者候選人之一”推進男士的社交場中,瑪蒂爾達将一入場就頭腦放空的瑪蒂娜拉了過去。

“你不僅會見了他,還和他出現在同一舞會上?”瑪蒂爾達攬住瑪蒂娜的肩膀,讓這位高大的年輕女士低頭,方便自己湊在她耳邊低聲交談,“你瘋了嗎?”

瑪蒂娜則表示出無所謂的态度,目光在舞廳上空掃了一圈,掃過熙熙攘攘顔色各異的人頭,又收回來,淡淡道:“我又沒承認他是繼承人。”

“可是你也沒明确回絕他,這就是默認,默認了繼承候選人的存在。隻要有這一個例子,所有曾經和卡文迪許家族沾親帶故的人都會試圖從你身上撕下一塊肉來!”

最後半句話瑪蒂爾達幾乎就差揪着瑪蒂娜的耳朵低吼了。

——她從來沒有這麼生氣過。

“哦。”瑪蒂娜明顯走神了,“不過你知道為什麼公爵的女兒的曾孫有限定繼承權,而公爵的女兒卻沒有嗎?”

瑪蒂爾達一時語塞。

她也不知道。

英國的繼承法一向混亂,甚至有些土地還保留着中世紀的規則。她隻知道,諾福克公爵同樣有一片價值可觀的祖産,她的女兒們既無法繼承那片廣袤的土地與在這之上建造的宏偉莊園,也無法繼承爵位。她們無法繼承的财産,比瑪蒂娜無法繼承那份财産價值更高,甚至包括她們如今所在的這座宅邸。

瑪蒂娜從瑪蒂爾達的臂彎裡輕松鑽了出來:“你知道那位‘one of’先生和我說了什麼嗎?”

瑪蒂爾達嘴角抽搐了一下。

從這個綽号背後的嘲諷意味來看,瑪蒂娜顯然并非如她表現的那樣無所謂。

瑪蒂娜的記憶回到溫恩男爵與她會面的那天。

她的書房裡,這個年輕的蠢貨頂着一頭新燙好的、堆得高高的卷發,身上的襯衫、領結、花邊都漿得僵硬,擰出最時新的造型,濃郁到讓人窒息的香水撲鼻而來。他謙卑恭謹又自命不凡、大放厥詞,自信地将他信中絞盡腦汁斟酌好的廢話又重複了一遍。他的眼神中不乏貪婪的兇光,隻是被他的笨拙和愚蠢給掩蓋了過去,顯得滑稽異常。

最後,他一手扶在胸前,一手伸出,做出邀請的手勢,隔着一張寬大的書桌,緩緩單膝跪下。

瑪蒂娜差點就應激地站起來了。

上一次有人對她做出這個動作的時候,她當場拔槍清空了彈匣。

可是她沒動。她冷眼旁觀這場鬧劇,現在也隻能越過為了适應她的身高而做得格外高大廣闊的書桌,觀看男爵從書桌後唯一能夠露出來的一撮被發膠固定好的卷發。

看來他做這個發型是有實用價值的。

卷發在書桌後搖頭晃腦,悶悶地發出浮誇的聲音:

“另外,我的優勢在于——這是衆多繼承者中唯一僅屬于我的優勢——我未婚。”

意思是說,他可以和瑪蒂娜結婚,“好心地将卡文迪許家族拆分成兩份的家産再度合一”,這樣也可以讓尊貴的卡文迪許小姐“不必為了保留自己經營十數年的心血而花冤枉錢租借土地”,而絕不是借用婚姻取得妻子對婚前财産的支配權,以便一人占兩份便宜,獲取卡文迪許的全部财産。

瑪蒂娜都快冷笑出聲了。

她從桌後站起來,繞過書桌,高大的身影投下龐大的陰影,讓蹲在地上的一小坨男人不由得震悚側目。

她微笑着,将手按在他的肩膀上。

沒用太大力。

但他不由自主地往前一趴,摔在地毯上,額頭磕在結實的實木書桌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看來今天不适合繼續交談下去了。”尊貴的公爵之女的聲音從遙遠的高空冷冷傳來,“來人,帶溫恩男爵去處理一下傷口。”

健壯的守門仆婦架起溫恩公爵,帶他穿越過長長的走廊、數不清的台階、廣闊的前廳,最終來到卡文迪許府邸的大門外。

門在他身後關上了。

一直跟在男爵身後的随從恍然大悟:“她們的意思是,讓我們自己滾出去自己處理。”

男爵深感丢臉,憤恨地上了前來接他的馬車。

米爾沃頓的助理早已在馬車上等候他。

“米爾沃頓大人早就料到會是這種情況。”助理說,“但是不用擔心,事情會向好的方向發展。”

“那就拜托你們了。”男爵沒好氣地回答,“别讓我失望。”

瑪蒂娜站在書房的落地窗後,居高臨下地目睹男爵上了米爾沃頓的馬車。她感到無趣地收回視線,揚起手,指縫裡夾着一根浸透了發膠的頭發。

“交給我吧。”女仆伸出雙手,将這根落進手心的頭發與那天的簽名一同收起,“接下來就是好戲登場的時候了。”

——“他怎麼敢向你求婚?”

瑪蒂爾達将這一句壓低到氣音。

轉念一想,男爵小瑪蒂娜幾歲,瑪蒂娜對求婚者拔槍的時候他還小。何況他生活在北威爾士,和瑪蒂娜此前并無接觸的機會,大概也低估了瑪蒂娜的惡名。

“呵。”

她聽見瑪蒂娜的冷笑。

瑪蒂爾達那顆擔憂的心終于落了下去。

男爵沒有當即被打斷腿或是被射/出個窟窿,那就是有更慘痛的報複等待着他。

“還記得那個詛咒嗎?”瑪蒂娜輕飄飄地問她。

“記得。”

話音剛落,一聲凄厲的慘叫打斷了音樂,也打破了人們密切交流的氣氛。慘叫來源于社交場的新面孔,那個來自威爾士的溫恩公爵,卡文迪許家族祖産的繼承候選人之一。所有人都說他和卡文迪許小姐達成了交易,已是默認的繼承者。為此,不少貴族纡尊降貴地與這位男爵搭話。

現在,這位新晉的倫敦名利場的紅人放下他剛啜飲了一口酒的酒杯,脖子使勁抻向天空,頭顱以不可思議的角度面向上空,兩眼暴突、睜大到極限,下颌張開到幾乎脫臼的程度,從敞開的喉嚨裡爆發出可怖的非人的慘叫。他四肢扭曲,脊背彎曲,跌跌撞撞地來到舞池中央,站在聚光燈下,暴露在所有貴族見證者難以置信的驚恐的目光中。

他呆愣在原地,如同一具僵硬的屍體,一尊朽木雕像。當氣氛沉寂到極限時,他咧開嘴角,露出全部的牙齒,發出凄厲的冷笑,如夜枭哀鳴。

無人敢上前,所有人都被眼前這一幕震撼得釘在原地,待反應過來後,隻得向四周牆壁退後靠攏,企圖找到能夠倚靠的地方。

男爵一邊慘笑,一邊撕扯自己的衣服、頭發與皮膚。他像一頭發了瘋的野獸,嘴角流涎,兩眼翻白,目光直楞,龇牙咧嘴。他極端的饑餓,以至于撕咬起自己的血肉。他的身體扭曲到常人不可及的弧度,啃咬起大腿上的肉,一時間血肉模糊,血流滿地。

疼痛激發了他所剩無幾的理智,咀嚼到一半的嘴停下了動作,呆愣地看向幾乎暈厥過去的衆人。半晌,他露出一個詭異的笑,以及沾滿鮮血、塞滿碎肉的牙齒。

他倒下了。

瑪蒂爾達目睹了全程。她聽見人們緊跟着此起彼伏倒下的聲音,聽見驚呼與哀歎。她不由得側目,看見瑪蒂娜正直直地欣賞舞台中的這一幕,臉上劃過一絲殘忍的笑意。

瑪蒂爾達瞬間感覺一盆冰将她從頭澆到尾,寒意徹骨。

幸好,幸好她從一開始就是她的盟友,而非敵人。

身為所有貴族都信任的、德高望重的、可以主持大局的“諾福克公爵夫人”,她知道自己應該站出來穩住局面了,但是她沒有。有什麼莫名的阻力阻止她站出來遮掩這出醜聞。

也許她應該和衆人一樣昏過去,被這出可怖的戲碼驚吓得暈厥在地。但是她也沒有。

她站在原地,和瑪蒂娜一起,直直地将這出戲從頭觀看到底,沒有錯過任何一幕。她全身輕微地顫抖起來,恐懼與寒意已經蒸騰殆盡,隻剩隐秘的興奮與快意,促使她享用這場慘烈的視覺盛宴。

“詛咒。”她失神般地喃喃自語,頭腦清醒異常,“詛咒!是卡文迪許的詛咒!”

如同一滴冷水掉入沸騰的油鍋,全場嘩然。

“胡說八道,哪有什麼詛咒。”

瑪蒂娜心情很好,輕聲嗔怪瑪蒂爾達。

于是一向令人畏懼的卡文迪許小姐挺身而出,為“柔弱的公爵夫人”出頭。她穿過人群,如摩西分海,來到衆人面前。

能戰勝恐懼的,隻有另一種畏懼。

人們安靜下來。

“不要驚慌,仆人們都不許走。保留好男爵生前碰過的所有東西,不要靠近死亡現場。”瑪蒂娜說,“我們隻能寄希望于他是病發,而不是被人下了毒,否則就隻能從我們之中找出那個兇手了。”

*

待蘇格蘭場的派特森處長、雷斯垂德探長以及探員們終于趕到之際,身為主辦方的公爵夫人已經充滿歉意地将所有賓客們送走,隻剩下瑪蒂娜還抱着胳膊站在她身側,視線落在雷斯垂德身後的夏洛克身上。

牽涉貴族的大案,蘇格蘭場不敢接,但又不敢不接,于是案子被層層外包,又外包到了夏洛克·福爾摩斯身上。

“死者威爾士的溫恩男爵,二十五歲,于去年繼承爵位,前來倫敦是為了卡文迪許家族的繼承一事,參加舞會是為了結交倫敦上層人士。案發前僅喝了一杯香槟。”

夏洛克戴上手套,仔細查驗過溫恩男爵還溫着的屍體,又暗自将他生前碰過的那杯香槟勻出一份收入試管中,為自己留下一份樣本,才交給探員。

派特森看見了他的小動作,但默認了。

“并無口吐白沫的現象,亦無吐血。口中無異味,口腔黏膜無損傷,皮膚除了自己留下的傷痕外并無異樣。雖然這幅樣子很誇張,但實際出血量并不多,死因有待調查。”

夏洛克從屍體旁邊站起來。

“先化驗香槟和酒杯。”派特森作出指示。

夏洛克摘下手套,手插口袋,抓住負責倒酒的侍者:“屬于這杯酒的酒瓶和開瓶器還能找到嗎?”

侍者以目光詢問瑪蒂爾達。

“去找吧。”瑪蒂爾達微微點頭。

“請問賓客們都走了嗎?”雷斯垂德試圖詢問公爵夫人。

“今日到場的所有賓客以及他們随從人員名單我會給你們。”瑪蒂爾達提前打斷他們有可能說出的話,看似溫柔地笑了笑,“作為此次宴會的主持人,我有義務讓我的賓客免于詢問和騷/擾。如果要審問,請先從負責本次宴會的傭人們開始吧,尤其是從那些臨時雇傭的人開始。”

作為在場官職最高的那個人,派特森來到這位德高望重的公爵夫人面前,彎下腰:“那就依您所言,諾福克公爵夫人。”

瑪蒂娜依舊沉默地站在瑪蒂爾達的身側,隻是從雙手交叉抱着胳膊,轉為攬住瑪蒂爾達。她冷冷地斜眼觀察男爵死狀凄慘的屍體,嘴角微微勾起。

瑪蒂爾達坐在上首的沙發上,看着探員、探長和偵探忙前忙後,将所有傭人聚集起來,一個一個帶進不同的房間分别審問。她忍不住握住瑪蒂娜的手腕。

她很清楚兇手的身份。

“不用擔心。”

聞言,瑪蒂爾達側頭看向瑪蒂娜,卻見她仍然目視前方,直直地緊盯所有人的動作,嘴唇動作很小:“不會有事的。”

當然不會有事。

一個探員從外面進來,低聲與探長說了什麼。

“溫恩男爵有家族遺傳性的歇斯底裡症?”

夏洛克聽見新進來的探員和雷斯垂德的對話,重複了一遍。

“是的。”探員回答。

夏洛克的目光不禁投向和公爵夫人一起坐在上首的瑪蒂娜,視線正好與她對上。瑪蒂娜有恃無恐,回以微笑。這個微笑落在夏洛克眼裡,無異于挑釁。

但是他拿她沒辦法。

神經毒素?緻幻毒素?還是什麼别的有機毒素?或者不是毒,隻是誘發家族性精神病的物質?又或者隻是心理暗示?

就算是毒素,能導緻這種死法的毒素恐怕也難以為現在的技術所化驗出來。最樸素的辦法,就是動物實驗,來驗證其中是否存在毒素。

可是動物沒有家族性的歇斯底裡。

夏洛克皺起眉,感到煩躁異常。

他本不想接這個案子的,他正在為華生和瑪麗的事情而頭痛。瑪麗身為華生的未婚妻,卻有把柄在米爾沃頓手中。那個慣犯一向以折磨他人、摧毀他人的理想為樂,這次也不例外。現在又出了這樁事。要不是因為瑪蒂娜也在場,他本不想來。

——瑪蒂娜。

瑪蒂娜和米爾沃頓的過往他大緻知道,也知道這二人的關系絕非普通的狼狽為仠那麼簡單。如果是前陣子有關卡文迪許的詛咒的傳言還是二人合作的産物,那麼如今關于遺産繼承戰争的輿論絕對就是二人關系破裂的第一槍。

至于瑪蒂娜為什麼會和米爾沃頓合作關系破裂,這很難說。按照米爾沃頓的個性,他很難不去威脅瑪蒂娜。至于為什麼米爾沃頓會選擇先以這種大張旗鼓卻隔靴搔癢的方式來惡心瑪蒂娜,夏洛克很難探究。

他現在隻知道,瑪蒂娜恐怕面臨着和瑪麗差不多的局面。

他得想辦法見她一面。

于是他無視周遭人的視線,徑直來到瑪蒂娜面前:“聊聊?”

瑪蒂爾達一瞬間站了起來,就像母雞護雞崽那樣,張開她的翅膀,把早已經成年、但仍被她視作孩子的女人護在胳膊後:“小福爾摩斯先生,你是要審問我的客人嗎?”

她一字一頓地念出“小福爾摩斯先生”這幾個單詞,尤其把“the junior”念得很重。

眼見公爵夫人那張一向溫柔如水的臉上浮現出上位者被冒犯的傲慢與愠怒來,一直注視着她的瑪蒂娜反而微笑起來。她微微阖上眼睛,在這種來自女性長輩的關照下些許溫存了兩秒,随即睜開眼睛:

“以什麼身份呢?”

這句話是對夏洛克說的。

瑪蒂爾達見狀,站在原地,隻慢慢放下護在瑪蒂娜身前的手臂。她眼看着曾經隻及她胸口的女孩從她身後走到身前,高大的背影巍然不動,如一柄鋒利的劍,閃着寒光的權杖。

她坐了回去,注視着瑪蒂娜一步步向前逼近、漸漸遠去的背影,一瞬間卸下了所有早已焊在她臉上的社交表情。許久後,緩緩洩出一口氣,像是把那顆吊起來的心重又安回去。

“以一名偵探,對與死者利益關系最密切、也最受到死者冒犯的嫌疑人。”

夏洛克用那雙像極了麥考夫的眼睛與漸漸逼近的瑪蒂娜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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