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河水的水位怎麼下降了這麼多? ” 看着過去的刻度,民衆一時間都心慌了起來,再下降可就要出問題了,這衢州就指着運河上往來交錯的商船來活呢。
“散了散了,有我們知州老爺在一天,這衢州就必不會出什麼亂子。” 官兵們将人群疏散開瞟了一眼水位,心中也嘀咕了一下。
丁南煙和許芩二人走在一處,兩人在街上吃吃逛逛倒也悠閑。
神醫和裴大人的氣質很相似,走的都是白衣勝雪清冷俊美那挂,但她就是能分辨出細微的不同。
裴大人外在冷淡内心卻是别扭細緻的,但許芩明顯将知行合一進行到底,對于人與人之間的界限把控更為寬松些。
“這蓮子羹不錯,你要嘗嘗麼?” 比如現在,他就大大方方的将喝過一口的碗遞了過來。
“那當然是要的。” 丁南煙才不扭捏,從他沒喝過的另一邊嘗了一口,順便用自己的冰酪作為交換。
行到城門處,忽而聽聞一陣哭嚎聲。
細細分辨後能拼湊出個前因後果來,那一家老小本是從遠方逃難而來想要進城内讨口飯吃,偏偏隻讓家裡的壯年男人進去剩餘的人隻能留在城外。
“為何不讓進?” 這樣的情況不隻一例,放眼望去滞留在城外的人大多是面如塵色的女人,老人和孩子。
“想來城中無法負擔如此多的流民。 ” 許芩知道丁南煙不了解這個時代,耐心跟她解釋。
“那就任由他們在外面?” 丁南煙不理解,古代應當也有什麼救濟災民的措施吧,怎麼一點都沒看到。
“前些日已經放了一批人進來,但城内招工的數量有限,大多人都在街邊無事可做,如此看來進城狀況也未必能得到改善?” 芩雖然聰明,但也才剛下山,對于如此狀況能看出這些已算是不錯。
話已至此,她再想做什麼也有心無力,目前任務還未完成甚至都走不出城門。
看着這種事情的發生心情不免低落了下去,連手中拿着的冰酪和點心也沒剛才那麼誘人了。
“裴兄,我能找你聊聊麼?” 沒了繼續逛下去的興緻,丁南煙早早回了客棧,在屋内撓着頭亂走了一陣沒忍住又敲響了隔壁的門。
“進。” 漫長的沉默過後是一聲長長的歎息,接着就是妥協版的同意。
“今日我出門看到了一些事,不知如何才好。” 丁南煙把前因後果都和人講了一遍,說着說着人就肉眼可見的蔫了下去。
裴清浔皺眉沉思,這幾日他也不是沒察覺城中古怪之處。
街上無事可做的衆人,河水水位下降,城門處流民增多...這些無一不昭示着離衢州近處的城鎮已受旱災的影響,如此下去必有一番大亂。
“此事你不要插手。” 心思百轉千回,說出的第一句話是對丁南的警告。
“你有辦法?” 丁南煙眼睛一下就亮了起來,就知道裴大人聰明過人。
“不,近日我們就離開。” 他應當會給祁梁上書一封陳述在此的所見所聞,叫父親他們盡其所能,但并不打算以身入局去淌衢州這趟渾水。
宇文泓...或者還有隐在暗處的其他勢力,如若隻身面對的話隻會将自己和丁南陷入險境。
“怎麼可以這樣?你明明知道有人需要幫助,卻裝作看不見? ” 她像是第一次認識裴清浔一樣,震驚的朝他看去,因為瞪眼的時間太長眼圈都發紅了。
裴大人保守,固執,身為古人和她有着思想上極為明顯的不同,可她知道那是時代帶來的局限而他本身是一個好人。
今日為何要這麼說?
男人眉間也醞釀出一絲郁氣,被好友三兩句說的他倒像那不仁不義之徒。
“你就是如此看我的嗎?” 裴大人不欲解釋太多,忍了又忍問出的話不免也帶上了情緒。
“若是不想讓我如此看你,那就不要說這樣事不關己的話 。” 丁南煙扭過頭,她知道人大多是自私的冷漠的但如果自己選的好友變成這樣的人的話多少都有點傷心。
“好,好,好。” 氣的裴清浔連說了三個好字。
“道不...”
"你又想說什麼道不同不相為謀對吧,我才跟你不是一道呢!" 丁南煙這次先發制人,把他要說的話先說了出來讓對方無話可說。
好啊,真是好極了。
“出去!” 裴清浔聲音猛的提高,白皙的脖頸上青筋暴露,面上通紅倒是有書中描述的怒發沖冠之像了。
“出去就出去!” 丁南煙來的時候委屈巴巴,出門的時候氣成河豚,最後鼓着腮幫子用眼刀狠狠剜了人一眼,咣的一聲把門關上。
屋内的人也回應了這番态度,将小桌上的東西都掃了下去,茶盞和書叮了咣铛撒了一地,本來整潔的屋子硬生生多了一片狼藉。
裴清浔深呼吸了好久才冷靜下來,不可置信的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自己所做的一切。
到底是從那天開始,他也變成如此粗魯之人了呢。